风雨飘摇中的苏哈托家族

　　苏哈托，1921年6月出生于中爪哇的一个农民家庭，1943年成为印尼陆军军官。22年后，掌握了军权的他借着“9·３0”事件夺取政权，于1967年正式就任印尼总统，一个在印尼政治、经济与社会等方面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庞大家族也从此诞生。

　　专制总统

　　苏哈托深知枪杆子的重要性。他上台后大力扶植自己的亲信，并派遣退役军人担任中央和各个省份的重要岗位。在他执政期间，国会的500名议员中，有75名是总统委任的军人。在人民协商会议的1000名议员中，除了国会500名议员外，其他也是委任的，苏哈托的孩子和亲属共7人进入人民协商会议。人协会议是国家最高权力机构，负责选举总统和副总统，并决定国家大政方针。苏哈托手中的575张“铁票”足够左右大会的走向。到70年代初，印尼只允许三个政党存在。苏哈托除了亲自掌握执政党专业集团的领导权外，还扶植支持政府的人担任另外两个政党的领导人。

　　这种专制统治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每当5年一次改选国家领导人时，人们关注的不是总统选举，而是副总统选举。副总统候选人由总统提名，为了不让自己的副手扩展政治基础，善于玩弄权术的苏哈托老是更换副总统人选。当过副总统的特里·苏特里斯诺在谈到同苏哈托的关系时作过这样的比喻：“一间房子里不能摆两盏灯，道理十分简单，世上只能有一个红太阳。”

　　这个红太阳曾给国家带来一段美好的时光。从80年代开始，外资大量涌进，国家经济得到了显著发展，印尼一跃成为东南亚一个强国，人们也就把“建设之父”的称号送给这位经常面带微笑的总统。印尼政府90年代初期还专门发行印有苏哈托头像、面额五万盾的钞票，作为经济繁荣的象征。

　　但是，陶醉在经济繁荣里的人们没有注意到，政府当时的800多亿美元外债中，有一半投到了泡沫最多的房地产业。当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袭来时，国家陷入极度困难之中。苏哈托时代发生的贪污腐化、滥用职权、任人唯亲、结党营私等问题也随之暴露出来。结果，在政治和经济双重压力下，苏哈托政权坍塌，结束他长达32年的统治。

　　贪婪的家族

　　在印尼，苏哈托的孩子和家属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牟利，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他们搜刮财富的方式可谓五花八门，仅举几例即可证明。

　　一曰“提成夫人”。苏哈托夫人婷·苏哈托利用各种名目为她控制的几个基金会募捐，募捐来的钱她都提成10%。这位夫人的名字“婷”的发音同英文的“10(ten)”相近，因此，她获得了“提成夫人”或“百分之十夫人”的称号。据说从70年代开始，印尼每出口一桶石油，与苏哈托家族有关系的部门就可以获得一个美元的提成。

　　二曰“20%家族”。苏哈托有3个儿子和3个女儿，他们以及他们的配偶和亲属在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大项目中都占有股份，一般在20%左右，因此，有人就把这个家族称为“20%家族”。根据印尼商业资料中心公布的数字，同苏哈托家族有关的企业总资产不低于20万亿盾(约合200亿美元)。

　　三曰“基金家族”。苏哈托亲自建立和领导了7个基金会，总资产达到5.8亿美元。苏哈托通过颁布各种政令和法规，要求企业每年必须向这几个基金会交纳扶贫基金，同时要求国家公务员向基金会捐款。据报道，这些基金会的部分资金成了苏哈托家族的私人资产，另外一部分成为苏哈托领导的专业集团的活动经费。

　　四曰“丁香垄断”。印尼是丁香生产大国，但农民不能直接把丁香出售给政府，而是必须以低廉价格卖给苏哈托子女设立的收购部门，由他们以高价卖给政府。苏哈托家族从中获得巨大利益，而农民和国家遭受重大损失。

　　五曰“印花家族”。苏哈托的大孙子掌握了全国的药品进口，所有药品都要贴上他印制的500盾印花税才能拿到市场上出售。一些迹象表明，苏哈托的孙子还利用特权从国外进口摇头丸，毒害年轻一代。苏哈托的孙媳妇马亚今年(编者注：2000年)6月就因携带摇头丸和假币而被捕，结果被判处监禁8个月。

　　六曰“发展国有汽车”。根据苏哈托在任时提出的发展国有汽车计划，从1997年开始，政府允许苏哈托小儿子托米拥有的公司从韩国“起亚”汽车公司进口整车并享受免税等优惠待遇。托米的公司接着以“蒂穆尔”牌子在印尼市场上以比其它进口轿车低60%的价格出售，很快占领市场，而政府却因此损失至少15亿美元。

　　艰难的清算

　　在群众的强烈要求下，接替苏哈托任总统的哈比比在1998年9月成立特别小组，调查苏哈托的国内外财产。由于哈比比同旧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调查工作蜻蜓点水，最后以查无证据而宣布停止调查。这引起民众的极大不满，成为哈比比在去年(编者注：1999年)竞选中败北的原因之一。

　　瓦希德总统去年(编者注：1999年)10月执政后，决定重新审理苏哈托案件，并宣布苏哈托为贪污嫌疑犯。但是，调查工作困难重重，瓦希德只好一边通过改革军队和政府来铲除苏哈托的党羽，一边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小心调查取证。为了给国人有个交代，政府先从苏哈托家族控制的7个基金会入手，并于8月上旬正式向雅加达南区地方法院起诉苏哈托。

　　雅加达地方法院8、9两个月三次开庭审理这个案件，苏哈托均以身体不佳为由拒绝出庭。他的律师反复强调，苏哈托年迈体衰，失去记忆力，语言表达有障碍。9月28日，由法院指派的23名医生在对苏哈托作了全面体检后认为，苏哈托在生理和心理上都不适合出席庭审。法院当日裁定：撤消对苏哈托涉嫌贪污案件的审判，并撤消对他的软禁。这一决定引发了流血冲突，50多人受伤。瓦希德总统指责这个裁决有偏见，他要求最高法院寻找清廉而果断的法官重新审理案件。

　　在法院以外，苏哈托的支持者不断制造事端。三次庭审的前一天都发生炸弹爆炸事件，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9月13日，造成15人死亡。这些支持者还在地方上挑动教派冲突，给政府制造麻烦。苏哈托统治印尼32年，从中央到地方建立了一张很大的网。尽管下台，他还有很多追随者，许多仍活跃在政治、经济和军事领域，要审判这样一个显赫人物，显得困难重重。

　　当然，这些难题并不能动摇印尼总统瓦希德继续审理苏哈托案件的决心。他曾愤怒地说：“实际上，我们已经对(苏哈托)过于仁慈，因为即便一个偷鸡贼也会被拘留。苏哈托先生没有被关在监狱里，而是留在家中。”他强调，苏哈托必须接受调查，并被送上法庭。

　　9月26日，苏哈托的小儿子托米被印尼最高法院以腐败罪判处18个月徒刑，成为家族中第一位因腐败被判刑的成员，显示了印尼的民意和印尼政府清算苏哈托家族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