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世界第二大国际麻风病院将被拆毁

　　文林友顺

　　有近80年历史、收留不同种族和国籍患者的双溪毛糯麻风病院——马来西亚的世界第二大麻风病院面临被发展商强 行拆毁的命运。近期，病友、学者和保护文物者奋起抵抗，欲将这座“希望之谷”变为文物保护下来。

　　生存尊严与推土机的对抗

　　对许多马来西亚民众来说，建于吉隆坡以北30公里外的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是个神秘的地方，都曾听闻过它，但皆未 曾踏足这个风景优美的病患小区。由于马来西亚当局要拆除该病院部分历史建筑物，人们开始关注这个几乎已被遗忘的小区及 里面住着的一群病患。

　　2007年12月上旬，一些大专生、大学讲师、文物保护者及患者在病院里办起了嘉年华会，希望这座古迹能保存 下来。

　　近80年以来，这里的麻风病患者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在病院里平静地生活，然而，他们的生活因发展商的推 土机驶进病院而有所改变。2007年8月13日，受雇于国立玛拉工艺大学的发展商“闯入”麻风病院，强悍的推土机不理 会年老体弱的患者及文物保护者的反对，把东院推倒。最后，得到通报赶来的文化部专员朱莱娜教授被迫祭出文物保护法令， 才让发展商暂时停工。后内阁开会后，同意把麻风病院部分建筑物列为文物古迹，不过却允许东院的开发继续进行。

　　在病院居住的患者孔振悲伤地吶喊：“这是我们惟一的家园，为何不能让我们安宁及有尊严地生活下去？”孔振在25 岁时就被送入麻风病院，一住就是50年，并认识了现任太太崔英。另一名患者辛国汉在病院居住了55年，他不愿离开这里 ：“这个地方满载着我及太太的生活点滴，迫我们迁离，犹如迫我们离开出生地。”在印度尼西亚出生的施源恩在1959年 年仅14岁时，就与两名麻风病人乘着简陋的小船，渡过马六甲海峡来到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求医，从此再也没有回家。已经痊 愈的他选择留在病院里，与他熟悉的病友和一草一木生活在一起，这里是他生命的见证。

　　医患共治的国际多元社区

　　最先推动保护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的、马来西亚泰莱学院亚洲现代建筑研究所研究员林永隆指出，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是 个非常独特的小区，所有麻风病患被送到这里隔离起来，在寻求治疗的同时，当局也教导他们自助，因而形成一个特殊的文化 。“这里也是研究语言学的最佳地方，病患与外界完全隔绝，一个与外界没有接触的语言是怎样的语言，那是值得研究的。”

　　双溪毛糯麻风病院设立于1930年，占地562英亩，建筑群包括医院、研究中心、病患住所、农场及森林区。由 于环境优美、设备完善，它在当时被视为全球最先进及最让人动容的麻风病院。病院与一般医院最大的差异是，当局打造的不 仅是一个病院，更是一个小区，设有医院、监狱、学校、邮政局、礼堂及农耕地，每一个患者也被赋予社会责任和职业，如农 夫、教师、警察、护士及工人等。小区由院长及院民组成的参议会管理，犹如一个自治区。初期，病院自己发行钞票在小区里 流通，不过在经过研究证明患者使用过的钞票并不会传染后，小区钞票不再使用。

　　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有个美丽的名称“希望之谷”，反映病患希望战胜病魔、过普通人生活的渴望。该院由于在治疗麻 风病上取得成功，同时不分国籍与肤色为前来求助的病患治疗，因此吸引了很多国内外的患者，最高峰时曾住有3000名病 人，成为世界第二大、也是英联邦国家最大的麻风病院。在1930年至1980年间，毛糯麻风病院是世界治疗及研究麻风 病的重要据点，替代性药物在此使用，变种麻风病菌也是在这里被发现。

　　麻风病在上世纪60年代之前被列为不治之症，所有麻风患者只有一个下场，就是集中到麻风病院治疗，与外界隔离 。为了鼓励患者坚强地活下去，当局也在病院设立各宗教膜拜场所，包括回教、佛教、兴都教及基督教堂等；麻风病院也收容 各种族及多个国家的病人，以至病院成为一个多元社会的缩影，一些人把病院形容为“最能反映马国是和谐多元社会”的小区 。马来西亚雪华堂执行长陈亚才指出，从历史角度看，麻风病院是重要的“活古迹”，它在疾病的治疗过程及病人的发展史方 面，都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目前居住在麻风病院的居民有300人，被拆除的东院则有44人；年龄最小的患者60岁，最长者90岁。每个患 者都有一段让人感动的历史，在与家人完全隔离后，医院就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落叶归根之处。在病院的坟场，人们发现了 近400个墓地，大多数华人的墓碑上都没有刻上亲人的名字，反映出麻风病人在进入病院后，基本上与家人断绝联系，过着 与世隔绝、寂寥孤伶的生活，被世人所遗弃。

　　以文物保护的名义拯救

　　抢救“希望之谷”支持小组召集人张集强表示，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的保存有实质和无形的历史价值，如麻风病人和他 们的记忆，这些都是无法重建的。他认为，文物部应完整保留麻风病院，并将它申请成文物遗产，而非只保留几栋建筑物，如 天主教堂和监狱等。古迹基金会执行董事卡杜莎表示，麻风病院代表马国一部分的医疗及社会遗产，很不幸，许多人并不了解 这一点。

　　泰莱学院研究员林永隆对东院被拆毁感到痛惜，他表示，在没有被破坏前，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很有机会申请成为世界 文化遗产，它是因病菌而被隔离的小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没有多少这类例子。令他遗憾的是，当局对保存病院内文物遗产兴 趣不大。

　　目前，林永隆与其他文物保护者正积极争取当局把病院规划为历史公园，一个开放式的博物馆，让人们了解马国在全 球治疗麻风病方面所做的贡献。经过近80年的时空移转，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再次成为希望之谷，那是人们追逐文物保护的希 望所在。

　　(：：香港《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