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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台与司堡尔丁的异色传奇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24日13:47 世界知识
李兆忠 中国现代留学史上两段传奇性故事很值得玩味,当事人鲁迅和丁文江因不同的境遇,人生轨迹发生根本变化,直接影 响了中国现代文化思想的地形。 鲁迅和丁文江是同一年(1902年)到日本留学的,前者公费,后者自费。清末,由于特殊的地缘政治背景与地理 位置,东瀛成了近代革命运动的大本营。小日本的压迫,列强的威胁,清政府的腐败,使留学生无法安心读书,鲁迅和丁文江 也不例外。鲁迅还在宏文学院时,就立下“我以我血荐辕轩”的誓言,写出《中国地质略论》、《斯巴达之魂》等鼓吹“科学 救国”、弘扬尚武精神的文章;丁文江连学校都没有进,一直过着“写文章,讲革命”的准职业革命家的生涯。两年后,鲁迅 出于“医学救国”的动机去了仙台;丁文江呢,则有点令人意外,突然离开日本,远走英伦。 丁文江此举,契机是吴稚晖从英国爱丁堡寄来的一封信。这位曾为抗议《留学生取缔规则》大闹清公使馆,被日本内 务省以妨碍治安罪驱逐出境的留日前辈,如今现身说法,开导东瀛小哥们:“日本留学生终日开会,吃中国菜,谈政治,而不 读书。”又介绍在英国留学的好处,费用便宜,一年只需五六百元。厌倦了空谈革命的丁文江受此信的鼓舞,当机立断作出选 择。到了英国他才发现,五六百元根本不够在英国一年的留学费用。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一位曾在中国陕西传教的英国医生介 绍丁文江到英国东部司堡尔丁一所乡村中学读书。这是一个几百户的乡镇,生活程度很低,民风纯朴,人性淳厚,房东还给补 袜子。丁文江在那儿度过了人生中的黄金时光,正如他后来回忆的那样—— 斯密勒先生是本地的绅士,他不但给我介绍了学校,而且因为他的关系,所有他的亲戚朋友都待我如家人一样。每逢 星期六和星期天,不是这家喝茶,就是那家吃饭,使我有机会彻底的了解英国中级社会的生活。 丁文江留英之前没有多少英语基础,对西方文化也陌生,只用两年时间读完人家六年的课程,考入英国大学金字塔顶 尖的剑桥大学,听起来简直就像天方夜谭。这样的奇迹当然不能仅仅归功于丁文江的天才与勤奋,司堡尔丁良好的人文环境同 样功不可没。据同伴李祖鸿回忆,丁文江的学习成绩优秀,颇受校长的青睐,教师对丁文江也格外器重。丁文江考了第一后, 以前成绩最好的同学司金诺不服气,到教员桌上偷偷看丁文江的考卷,从此和丁文江特别地要好起来。丁文江之后的留学经历 风调雨顺,游刃有余,得力于这两年打下的基础。 就在丁文江在司堡尔丁愉快成长的时候,鲁迅却在仙台医学专科学校饱受屈辱,度过极其郁闷的一年半。其间,虽然 正直敬业的藤野先生对他的教诲爱护如漫漫长夜中一线微弱的烛光,但却无法改变鲁迅放弃医学的决意。直接导致他“弃医从 文”的,是所谓的“幻灯事件”。正如鲁迅在《呐喊?自序》中明确交代的那样:课间放日俄战争的时事幻灯片,看到给俄国 当侦探的中国人被日军抓获正待砍头,周围一群身强体壮、神情麻木的同胞在看热闹;这场面,加上日本同学狂热的“万岁” 声,深深地刺激了他,使他悟出“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疗救他们的精神才是当务之急,而要疗救他们的精神首推文艺。 伴随“幻灯事件”的,还有“泄题事件”。鲁迅在仙台医专的学习成绩并不出色,第一学年考试分数平均为65.5 分,在142人中排名第68,结果还是引起日本同学的疑心,以为藤野先生事先给他泄了考题,又是写匿名信逼他忏悔,又 是查他的课堂笔记,使鲁迅备受屈辱,以至他发出这样的感慨:“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 ,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的疑惑。” 行文至此,我不禁这样设想:假如鲁迅在仙台没有遭遇“幻灯事件”、“泄题事件”,而是像丁文江在司堡尔丁那样 受到平等公正的善待,他还会“弃医从文”吗?当然,这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仙台不是司堡尔丁,正如日本不是英国,东方 不是西方。司堡尔丁小镇的温馨与魅力,植根于悠久的基督教文化传统和“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信念,而在“内”“外”分 明的东瀛岛国,自古以来就不存在这样一种普遍的观念,集团至上以外,不存在任何超越性的价值,外人受到排斥是天经地义 的。鲁迅与丁文江,日后一个成为革命的文豪,一个成为理性的科学家,在中国现代历史上扮演了不同角色,发祥地不妨说就 在仙台和司堡尔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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