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克文传》连载：没有家庭我将一事无成

　　作者［澳］罗伯特·麦克林译者毕熙燕

　　步入政坛后，陆克文逐渐成长为澳大利亚工党的核心人物，并在2006年末以反对党领袖的身份正式向总理宝座发 起冲击。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陆克文凭借个人魅力与更加灵活的施政纲领，逐渐赢得了大多数选民的信任，最终在2007 年11月的大选中一举击败前任总理霍华德及其代表的自由—国家党联盟，令工党在时隔多年后重新执政。　　——编者

　　1.大选前，像被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大选当天晚上六点半，黑色的雨云从四面八方向昆士兰首府布里斯班逼近。陆克文的家人和三十来个关系密切的朋友 、同事聚在“阳光作物”体育场看台上面的一间小屋里。屋里的一扇玻璃门通向这个巨大体育场的最高层，那里竖着一个大记 分牌；屋子里面，在欢迎新来者的微笑和握手背后是显而易见的紧张感。

　　这里聚集的差不多都是昆士兰人，他们围在两个旧式的、从天花板吊下来的电视机旁。克文的二哥格里格已经占据了 一个可以清楚看到屏幕的位置，他在这次大选结果中所投入的不只是兄弟感情和家庭骄傲。

　　“去年这个时候，”他说，“我打算下赌注，赌克文一定能当上反对党领袖，继而赢得大选，可没人接这个赌。但这 回不能再错过了！”他衣冠楚楚，说话声音不大，从一开始就表现出相当的自信。不过在这一点上，他此刻算得上独一无二， 因为屋子里其他所有人都被带着怀疑的紧张折磨着。

　　克文自己和妻子特丽莎则待在离此处不远的另一间屋子里，他们的女儿杰西卡和女婿埃尔伯特，还有儿子尼古拉斯和 马科斯偶尔会进来。他们和陆克文的参谋长大卫·伊普斯坦恩、副手阿里斯特·约旦、工党主席约翰·法科纳一起观看计票结 果。法科纳伴随着陆克文走遍了每一寸竞选道路，他是把握政治方向的一个沉稳的舵手。

　　每隔一会儿，热情洋溢的特丽莎就会出现在工党同志们的屋子里和大家分享希望，安慰一下他们内心的不安。到了这 个时候，无论是党内的预测，或是《天空新闻》电视台和七号电视台在投票地的现场民意测验都毫不重要了，全部的意义都集 中在选票计算之后所赢得的议员席位能有多少个。在赢到手76个席位之前，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毕 竟，工党候选人已经11年没能在大选中获胜了。

　　2.霍华德不肯轻易认输

　　尽管在民调中处于劣势，现任总理霍华德决不肯随便缴械投降。2007年10月15日，当他在财政部长考斯特罗 的首肯下，公布了340个亿的减税计划时，整个工党队伍都吃了一惊。各种建议纷至沓来。一些人说：“比上他们。”另一 些强硬派说：“只花他们的一半。”各家媒体，特别是那份向来偏袒政府的《澳大利亚人》报，也叫喊着要求陆克文即刻作出 回答。压力日益增大，陆克文自己后来也承认，“竞选的第一个星期是相当具有挑战性的。”

　　工党还是采取了“后发制人”的战术，拖了几天才给出自己的方案：通过不给年薪超过18万的人减税，将整个减税 数额从霍华德的350个亿降低到310个亿，节省下来的钱将花在学校和医院上。不出所料，民众的反应很积极。陆克文此 举不仅抵挡了霍华德的进攻，而且用一个整齐的动作令对手受到了打击。

　　接下来就是在国会大会堂里的领袖公开辩论。双方各允许200名支持者入场当观众。面对竞争对手提出的各种难题 及其支持者的骚扰挑衅，陆克文表现得镇定自若。与此同时，九号电视台用一种“爬虫”图像来测试观众对双方辩论人的态度 。值得一提的是，陆克文只要独占荧屏画面，爬虫就开始上升。而只要霍华德一提到考斯特罗或劳工关系，爬虫就急转直下。

　　霍华德看上去显得十分紧张，有些时候甚至语无伦次。那天，陆克文的姐姐劳瑞在家里烘焙了一个南瓜蛋糕，她把大 哥麦尔科姆叫来一起看辩论，格里格则从头至尾通过电话与他们保持联系。看到霍华德那窘迫的模样，劳瑞半开玩笑地说：“ 大家都希望克文胜利。可身为护士，我开始替霍华德着急，他实在是需要补水、休息和支援，所以当辩论结束后，我双倍地高 兴。”

　　辩论场上对观众的测试结果是65比29，陆克文轻松获胜。除了《澳大利亚人》报的主编、顽固派丹尼斯·山南含 和他的同伙以外，新闻界的反应也是相同的。全国工党秘书长休姆·伽瑞尔甚至给了自己一个短暂的放纵。在他看来，辩论是 第一个路障，而陆克文毫无磕绊地跳了过去。

　　3.污言秽语全当耳边风

　　尽管如此，到大选开始后的第二周，霍华德在西澳地区仍然占据一定优势。“霍华德的企图很清楚，”一位知情人评 论道，“如果他能再拿下两个边缘选区，工党原本需要赢的16个席位就会变成18个，那就很难做到了。”紧接着，霍华德 又给了陆克文一次“突然袭击”——他拨了40个亿给退休人员，试图稳固他们的选票。当陆克文到塔斯马尼亚州参观一次老 年人合唱时，还遭到乐队中两个家伙的口头攻击，他们大喊：“你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这个场面在当晚的电视新闻里实在 是不怎么好看。

　　然而，陆克文岿然不动地继续传达着他的政策信息。民意测验也继续报出了利于工党的结果：54％对46％。竞选 前沿的战士们士气大增，可是丹尼斯·山南含和他那帮“独眼怪兽”(指视野狭窄)般的同事们不肯认输。他们喊叫着：“工 党只会说‘我也这么认为’！”(意即没有自己的政策纲领)财政部长考斯特罗也接着话碴说：“如果陆克文在所有政策上都 同意我们的，何必要选他而不选真货色呢？”

　　很快，健康部部长东尼·艾伯特也加入了这个大合唱。他首先污蔑病危的工党元老伯尼·班顿参加工会斗争是为了个 人的私利。然后，他又在国家记者站同“影子”健康部长尼考拉·洛克森辩论时迟到了半个小时，还在实况转播的电视辩论中 公然谩骂对方。

　　陆克文一方也差点被自己人的差错噎住。他们的明星议员皮特·盖瑞特在一次电台采访中，和主持人斯蒂夫·普拉伊 斯作了一番“幽默的小交谈”。事后，斯蒂夫却声称“盖瑞特对陆克文的整个政策都采取否定态度”，其原话是：“等我们一 上台，全都把这些政策换掉。”搞得霍华德等人群起而攻之，丹尼斯·山南含和他的同伙们也在新闻里和专栏上煽风点火，竞 争呈现白热化……

　　陆克文有着强烈的感情，这实际上是他个人的本质。但是，他的感情从不会以刻毒的语言和无所顾忌的行为表现出来 。人们可能会批评他是“控制狂”，但他控制的主要对象其实是自己。不论是谁，只要看到过他在接受国会质询时的表现，都 会同意这一点。在艾伯特和考斯特罗恶毒尖刻的攻击下，他的表现堪称富有“禅意”。

　　用陆克文自己的说法：“对别人的侮辱不作任何反应，这几乎是我的本能……我是从妈妈那里学到的这一点，把污言 秽语全当成耳旁风。因为她过去常说：‘挨骂的时候你在心里唱一支小歌，事情就慢慢过去了。’”

　　4.“我想，我们赢了”

　　屋子里面的电视屏幕上，工党“赢得席位”的数字正在增长。但令人沮丧的是，昆士兰尚未出现具有实质性的有利数 字。当然，由于实行夏时制，昆士兰比别的州晚一个小时。可是好几个民意测验结果都显示，在陆克文的家乡，转向工党的摇 摆幅度目前仍然很小。

　　霍华德也深知昆士兰的重要性。他专门挑选了布里斯班的抒情剧场作为自由党大选正式揭幕的会场。然而，用考斯特 罗的话说，他在揭幕会上“挥霍得像个醉酒水手”，在20分钟的讲话里，就通过种种许诺花出去了95个亿。在国家储备银 行刚刚发布了新的关于通货膨胀的警告面前，他的信口开河令很多人吃惊，这是个战略性失误。

　　对手的疏忽给了陆克文很好的机会，用来声明自己在经济上的高瞻远瞩。“我绝对不想重复霍华德先生那挥霍无度的 做法。”在两天后进行的工党竞选大会上，他反复吟咏道，“我不像霍华德先生，我会认真对待储备银行的警告；我不像霍华 德先生，我会阻止让那些为了房债而苦苦挣扎的家庭面临进一步的危险；我不像霍华德先生，我不会站在你们面前，带着一口 袋不负责任的承诺，给通货膨胀带来更大的压力……”

　　“——今天，我要大声而清楚地说，这类胡编乱造的行为必须要被制止了！”

　　最终，在“阳光作物”体育场顶端的小屋里，屏幕上显示昆士兰的数字大批地进来了，它令人吃惊地大幅度转向了工 党，联合党的选手们在选票浪潮中被陆续击败，昆士兰人在选上他们老乡的机会中作着大跃进。只见工党“赢得席位”一栏里 的数字飞速上升，49……57……66……71……74，75，然后便是那个具有魔力的数字76！

　　“成了！”陆克文的密友、墨尔本大学校长格林·戴维斯第一个跳了起来。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呼应着举起手中的酒杯 ，匆忙地喝上一小口，便又转向电视屏幕。没有狂热的欢呼，没有放纵的表现，有些人眼中偶尔有泪花闪过。克文看了看周围 亲密的政治知音们，平静地说：“我想，我们赢了。”

　　小屋不久后就空了，因为客人们都下楼进入拥挤的会场。在那儿，所有忠实的追随者都在盼望着他们的英雄出现。一 位中年女士转过身去，打开玻璃门，对着巨大而空旷的看台，大喊一声：“噢，感觉太好了！”

　　当陆克文终于在家人的前呼后拥中走下楼来的时候，人群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在他的整个当选讲演过程中，他们不停 地随着讲演的内容发出一阵阵欢呼。其实，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份临时写成的讲演稿都不是什么经典之作，但是它绝对准确地 反映出讲演者的特质。讲稿的绝大部分内容都集中在未来，集中在目前的工作上。他说：整个班子的工作人员可以先喝一杯浓 浓的茶，“你们来工作时甚至可以顺便拿上一块奶油饼干”，但在吃完喝完之后，就要马上坐下来干活了。

　　然而，讲演中最有代表性的一节，是他对自己的父母，对兄弟姐妹，对妻子特丽莎和孩子们的感谢。其中的精髓全部 体现在一句话上——“没有家庭，我将一事无成。”

　　(：：节选自《陆克文传》，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