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她唤醒我内心深处的良知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4月07日16:09 青年参考

  作者[美]约翰·珀金斯::译者杨文策

  在美因公司的十余年职业生涯,为约翰·珀金斯换来了可观的财富与令人羡慕的社会地位。然而,繁重的工作和良知 的折磨,却也令这位老牌“经济杀手”身心俱疲,最终在事业巅峰激流勇退。     ——编者

  1.我重新审视自己扭曲的灵魂

  20世纪70年代末,美因公司在南美获得了不少工程项目,已晋升为首席经济师的我也来到哥伦比亚,并在那里邂 逅了一位名叫保拉的姑娘。身为意大利移民后裔,保拉美丽、聪明又热情,对许多问题有着独到的见解。正是她的出现,令我 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扭曲的灵魂,进而唤醒了内心深处那份尚未泯灭的良知。

  这天,我和保拉坐在一家咖啡馆。只听她对我说:“坦白地讲,印第安人和所有居住在准备建造水坝的河流两岸的农 民都憎恨你。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受到了直接影响,但他们却对那些不断袭击你们建筑营地的游击队表示支持。尽管美国政府把 他们称为共产主义者、恐怖分子和毒品走私犯,可他们原本只是家园被你们破坏的普通人。”

  保拉的质问让我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阵,我才吞吞吐吐地拿出一套老掉牙的借口为自己辩解:我想做个好人,为此 想方设法寻找从内部改变这个体系的方法;而且就算我洗手不干,也许还会有比我更坏的人来接替我现在的位置……然而对方 失望的眼神告诉我,她并不认同我的理由——更糟的是,我自己也根本接受不了这些伪善的说辞。   “我知道有些游击队 员曾在苏联受训。”她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舔着小勺,“可他们也没有办法,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 必须掌握现代化的武器;为了有钱购买装备,他们又不得不贩卖可卡因。我相信他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因为建大坝只对那些腰 缠万贯的特权阶层有利,成千上万的普通人却会因为水源污染而遭遇不幸。”

  她的话不禁让我汗毛直竖:“你怎么对游击队如此了解?”   “我和他们中某些人曾经是同学,”保拉把杯子推 开,长叹一声,“就连我哥哥也参加了运动。”

  原来如此!我顿时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仅仅因为反对在土著人的土地上开采石油,我哥哥就被关了半年。要知 道,他们不过是在街上打出标语和横幅而已。”她向窗外望去,“虽然从来没人告诉我在监狱里发生的事情,但他出来后就完 全变了一个人。最近当局把他列入通缉名单——这对我来讲是个好消息,因为这证明他还活着。”

  2.“你的人生就是一个谎言”

  那一天的谈话不过是个开头,在后来那段和保拉共处的日子里,我逐渐明白了过去的美利坚合众国与今日的全球帝国 之间的本质区别。美利坚合众国给予世界的是希望,其建立的基础是道德和哲学而非物质主义;它的原则是为所有人追求平等 与公正,而不仅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梦想。

  但自从二战结束以后,迅速崛起的大型公司、跨国银行和政府官僚机构这些怪胎,令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全球帝国的进程,已经让今天的美国偏离了原本的发展方向,形成了一个自私自利、自我中心、贪得无厌与物质至上的体系。 一如历史上的帝国主义,它的羽翼为掠夺资源、为卷走眼前可见的一切而伸展,并用尽肮脏手段帮助其统治者攫取权力和财富 。

  与“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同事们不同,我一直在内心中挣扎——自己究竟该继续留在美因,还是应该在它变成公开的 战场前离开?毕竟,经过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我自己的独立王国已在不断扩张,我的雇员队伍空前壮大,越来越多的国家被纳 入到我的圈套中来。除了金钱的诱惑与不断膨胀的野心以外,我还经常想起克罗汀当初的告诫:一旦踏了进来,就永远别想出 去。

  当然,保拉对所有这些都嗤之以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既然现在的你有了改变现状的想法,别人又怎么能再 影响到你呢?不要给他们挽留你的借口。实际上,你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放开你。”

  这就是她一直强调的观点,她的坚持最终改变了我的观念。的确,即便我如何富有,都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冷酷 的现实;与其这样,还不如全心全意去享受生活,周游列国,或者与保拉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子建立一个家庭。我已经受够了, 我应该离开!

  “他们教给你的一切都是欺骗,”保拉补充了一句,面露微笑,“你的人生就是一个谎言。去看看公司帮你制作的个 人简历吧,你一定会觉得它很有趣。”

  3.弄虚作假的个人履历

  听从保拉的建议,我回到美国后立刻查阅了自己的西班牙语和英文简历,并为其中连篇累牍的谎言深感愤怒和沮丧。 从表面上看,简历中的内容似乎都是真实的,可在我眼中,它的意思早已被公司蓄意扭曲。在这份包装精美的档案中,我被描 述成一位了不起的经济师,一家著名咨询公司的部门主管,足迹遍布全球,研究课题广泛,旨在让世界变得更加文明和繁荣。 这种无声的欺骗在字里行间无法直接读出,而是在有意省略的部分才得以体现。

  例如,档案从未提及我曾被国家安全局招聘,更没有提到引荐人艾纳·格列夫与军队和情报部门的联系;对我在高压 之下不得不做出夸张失实的经济预测的事实只字不提;对我工作的真实目的是令印度尼西亚这样的国家落入债务陷阱也予以隐 瞒;同样,它绝不会承认我是因为“合作态度好”,擅长投上司所好才成为部门带头人,而不像前任霍华德·帕克那样因为仗 义执言而遭解雇……

  实际上,我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作一名真正合格的经济师——要知道,我从波士顿大学商业管理学院毕业时只是理科 学士,专业是市场营销,而且数学和统计学成绩都很糟糕。顺利当上首席经济师和部门经理,并不能归因于我的专业能力;我 的成功,不过是由于能够做出老板喜欢看的研究结论,加上自己天生就有通过文字游戏说服别人的本领而已。

  我把这两份简历藏在办公桌最上层的抽屉里,在此后的几个月中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有时,看到自己的下属孜孜不 倦地劳碌,我一方面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同时也对这群普通职员的“无知”羡慕不已。的确,我故意欺骗了他们,可这样 一来也使他们免受良心的谴责,无需同自己的道德斗争而像我一般愧疚。   我明白,自己头上的光环其实和那些不法商贩 的骗术没有本质区别。惟一的不同在于,这些伪装的存在并非为了欺骗单个顾客,而是为一个全球帝国服务。每天,都有成千 上万肩负同样使命的人从纽约、旧金山、伦敦乃至东京涌向世界,去劝说腐败的政客接受他们的贷款,让发展中国家落入无法 摆脱的困境,强迫无数绝望的人向我们出卖劳动力。我愈发心烦意乱,因为我知道了那份简历背后的阴谋实质:我们已被一个 道德败坏、终将自我毁灭的体系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4.我不想成为现代的奴隶主

  1980年春,身心俱疲的我决定前往维京群岛休假。穿过以英国航海家、江洋大盗弗朗西斯·德雷克(可笑的是,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尊重这类人)命名的德雷克海峡,我把游艇驶进了圣约翰岛旁边的一个小海湾。

  当天傍晚,我费尽力气爬上岸边,却意外地在脚下发现了一片种植园的废墟。看着加勒比海的夕阳在远方落下,绛红 色的光弧横贯天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那样富有诗情画意。可我知道,就是在这个地方,成千上万的非洲奴隶在枪口的威胁 下,建起了宏伟的高楼,种植和收割甘蔗,最终埋骨他乡。

  太阳逐渐消失在山峦起伏的小岛后方,海面也开始变得黯淡起来。清醒过来的我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触目惊心 的事实:十几年“经济杀手”的人生,已经把我变成了现代的奴隶主。正是我的工作,令那些贫穷的国家落入经济帝国主义的 魔掌,令美国可以名正言顺地攫取原本属于别人的资源,令许多无辜的家庭失去了幸福的生活……的确,我使用的是更现代和 更隐蔽的方法,这也使我从来不需要正视那些血淋淋的事实;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或许比从前的奴隶主更狠毒!

  我再次向停泊在岸边的游艇望去,只见同来的几位下属正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看上去是那样轻松,丝毫没有意识到 我正在将他们慢慢转化为新一代“经济杀手”的阴谋。我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和当初的克罗汀无异,不同之处在于我缺乏克罗汀 那样的坦诚。我用加薪和升职引诱他们,让他们被这个体系的锁链套住,从而成为与我一样的奴隶主。

  突然,我猛地跳了起来,抄起一根比棒球棍还长的木头,对着身旁的岩石一顿猛砸,直到筋疲力尽才瘫倒在草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该怎样做,也知道如果再继续从前的生活,就会在经济帝国的疯狂扩张中永远迷失自我。加 薪、退休金、保险还有股票和补贴……在其中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难以自拔;我不可以让自己的良心向那块石头似的被敲打, 我必须立刻脱身。   1980年4月1日,我走进公司总裁的办公室,正式递交了自己的辞呈。   后记:离开美因公 司后,约翰·珀金斯重返亚马逊森林,并以自由作家和环保人士的身份,积极帮助当地原住民维护自身的权利。在目睹了9· 11事件与伊拉克战争所导致的悲剧后,这位昔日的“经济杀手”终于打破沉默,将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公诸于众,以此呼吁 人们为改变不公正的世界经济秩序而努力。   (节选自《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12月第一 版,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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