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富人生活在高墙电网内

　　《环球》杂志驻巴西利亚分社记者/赵焱

　　据美林(MerrillLynch)和凯捷公司(CapGemini)2007年6月27日公布的调查报告，巴西2006年身价超过100万美元的富翁人数为12.04万，比2005年增加了10.1%。从2000年到200 5年，巴西百万富翁人数在全世界的排名从第18位上升到了第14位。

　　但同时，巴西是世界上财富分配最不均衡的社会之一，最富有的10%的人群拥有全国50%以上的财富，而最贫困的10%的人群拥有的社会财富只有1%。在圣保罗等大城市，这种贫富差距更为明显。

　　严重的贫富分化使一些巴西富人生活在“恐惧”之中，巴西第一大城市圣保罗的凶杀率为每10万人中60人被谋杀。2007年12月7日是从1995年圣保罗警察局每日公布犯罪情况以来唯一24小时内没有发生凶杀案的一天，为此警察局特意发表公报庆祝，但就在当晚24时刚刚一过，一所富人区的房子就遭到犯罪分子入侵，一名男仆被杀。

　　据当地媒体报道，圣保罗市的整形外科手术业十分发达，因为经常有被绑架者的耳朵、手指或者其他身体部位被残忍地割下寄到他们家人那里用来勒索赎金，所以事后去做手术的人自然不少。

　　在恐惧之上飞行

　　52岁的迈克·克莱恩是住在圣保罗的“家电之王”，是巴西巴伊亚家电零售连锁店的老板。当他关掉巨型办公室的灯后，通过私人电梯直接到达楼房顶层，在城堡状的办公大楼顶部已经有他的蓝色AgustaA119Koala直升机在等待。几分钟后，他的飞机就与其他豪华空中交通工具一样消失在天际线。

　　克莱恩是世界第四大城市圣保罗数百个每天以直升飞机作为交通工具的富翁之一。克莱恩俯瞰着舷窗外飞机掠过的蜂巢般的贫民窟，高速公路上行驶缓慢的车流和位于市中心的监狱，9分钟后到了被高高的电网围绕着、外面有私人卫队巡逻的府邸。

　　克莱恩说，从天空向下看有时觉得这个城市很美，但真正下去了，却充满危险，在空中，景色虽然无聊，但至少安全。

　　圣保罗是一个拥有2000万人口的大城市，城市贫富分化非常鲜明，富翁云集的同时，也是赤贫人口的聚集区。由于凶杀绑架案不断，因此有钱人开始购买直升机作为交通工具，这里能够算得上世界上空中交通最繁忙的地区之一了。

　　据圣保罗航空控制系统估计，平均每小时有100架次飞机起降，城市中共有240个直升机起降场，而纽约只有1 0个；富翁们上班下班、参加商务会议、出去购物，甚至周末去教堂都使用直升机。在今年11月初，圣保罗地区曾经在两个半小时内就有3架直升机失事，其空中交通繁忙程度可见一斑。

　　巴西每年有4000辆车去安装防弹玻璃，比深受内战困扰的哥伦比亚整整多一倍。很多有钱人为了不过分招摇而成为犯罪分子的抢劫对象，都购买一些不引人注目的经济型轿车。

　　一位承包商的太太艾伦说：“我们已经成了关在自己家里的囚犯。”由于去年他们所住的街区接连发生了几起绑架案，她现在只能每天坐在家中装饰优雅的客厅里，尽量减少出门，还为自己家低调的大众车花3.5万美元装甲防弹，费用是车子本身的一倍多。

　　“我每天出门都要向上帝祈祷，我自己和家人都生活在恐惧中。我的一个女儿现在在国外读书，虽然我很想念她，但想想她在那边是安全的，不用像我们一样每天生活在噩梦里，感觉就好多了。”

　　躲藏在高墙之内

　　上世纪工业的繁荣，造成数百万巴西东北部地区的居民迁移到圣保罗，但他们远离生活拮据的农村后却依然贫困。圣保罗逐渐形成了大量贫民窟，一些贫民成了黑帮成员，靠贩毒、绑架或者走私军火生活。

　　为防范这些变为匪徒的穷人，富人区筑起了藩篱，前面提到的克莱恩住的阿尔法维尔就是圣保罗权贵聚居的地方，这个地区有3个直升机起降场，4个24小时监控的出入口。

　　在住宅区内，访客进入都要被拍照。在社区内，孩子们的学校和活动区一样有警卫巡逻，晚上居民们可以通过“阿尔法维尔电视台”监视家里的女仆回家，这里健身房、购物中心等设施一应俱全。

　　巴西人类学家、《高墙内的城市：圣保罗的犯罪、种族隔离和公民权》一书的作者特雷莎·卡尔德拉说：“精英们选择了这样生活。他们不去努力为巴西社会创造更好的整体环境，而是选择了逃避，然后自己就被关在自己筑起的高墙内。富人们用让人不可思议的方式把自己限制起来，还享受在他们妄想中的时尚里。”

　　卡洛斯·波拉科是圣保罗一名游船经销商，他说他搬到阿尔法维尔居住纯属不得已，因为这里更安全。他的儿子罗德里格有一次在城里开车时被绑架，在机智地装作心脏病突发后，歹徒才把他浑身剥得只剩一条短裤后从行驶的车中扔出去。

　　因此波拉科说：“这不是我们愿意把自己关在什么封闭的城堡里，虽然我也喜欢在大西洋扬帆航行，但这些暴力活动迫使我们改变生活，当你想到差点失去自己的儿子时，就会想到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保护起来，起码这里能让你不那么恐惧。 ”

　　巴西发行量最大的杂志《了望》统计，巴西最近每5年内就有100万人搬进阿尔法维尔这样的高墙住宅区，而仅圣保罗市这样的住宅区就有300多个。40岁的埃路易莎的两个孩子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高墙住宅区里，她说：“他们在这里上学、在这里玩儿，朋友也都是这里的孩子，当我带他们去城里的时候，他们会问，妈妈，为什么会有人在乞讨？为什么有孩子住在街道上？我试图给他们解释这个社会的不公平，但不知他们能否理解。他们从小生活在温室中，我不知道以后长大如何去面对社会，但我现在确实无能为力。”

　　贫穷的富人

　　巴西的富翁有足够的炫耀资本，但他们又是最贫穷的一个人群——他们不能像普通大众一样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成天提心吊胆，只能生活在自己给自己划定的圈子里。

　　有的富翁购买了高级的进口轿车，里面装备了最奢侈最现代的设备，但这些车如果开出来更容易吸引抢劫者的注意力，他们只好平日开个普通车，周末或假日才把好车开出来遛一遛；他们可以把豪华轿车送给孩子当礼物，但如果孩子晚上开着这车出去玩儿没有回来他们绝对睡不好觉；他们花巨资给自己建豪宅，请了最知名的设计师，安装了最现代的设施，但是却要把房子隐藏在高高的围墙里面，就像生活在中世纪阴森的城堡中一样。

　　巴西富人可以享受一切财富，每个周五晚上可以去最豪华的餐馆用餐，即使欧洲富人也不可能如此频繁地奢侈，但当你在吃饭时经常会有一双双沾满灰尘的手伸过来问你乞讨一块面包；要不你就不能到这种享受开放风景的餐厅，只能去那些围墙围住、警卫站岗的地方用餐，相信胃口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吃过晚饭他们要赶紧钻进车里，而不能像平常人一样在路边散散步，看看风景，或者去附近的商场和剧院，因为他们害怕被抢劫。

　　当地社会学家认为，巴西富人最贫穷的地方实际上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为什么如此没有安全感，社会治安差、穷人多的根源是什么。如果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应该尽量去帮助穷人。很多年来，巴西富人们不注意穷人的教育，他们在工厂里购入了最先进的设备，但是雇佣的工人却无法学会如何使用，建立了现代化的医院，但每年却有不少穷人死于没有钱购买药品。

　　如果富人知道如何投资，如何把握社会的发展方向，那么也许有一天穷人不会那么穷了，富人的生活也不会那么“危险”了。

　　来源：2008年4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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