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斯潘：当功绩变为罪证

　　-王晔

　　他曾被誉为美国史上最好的行长，现在要为卸任两年后的经济衰退负责了

　　比起华尔街和美联储现任主席本·伯南克，一向秉承独立客观的英国《经济学家》杂志还是靠谱多了。2006年1 月30日，当时已经79岁高龄的艾伦·格林斯潘功成身退，华尔街世界媒体一片惜别之声，恨不得把最好听的形容词都给了这个带给美国经济持久繁荣的老头儿。当时，唯一发出不同声音的是《经济学家》，那时候，它就预言美联储在过去10年的宽松货币政策将给美国带来家庭收入负增长和经常项目赤字两大危机。《经济学家》不幸言中了。尽管格林斯潘一直不承认美国的次级债危机和他的利率政策有关。

　　为莫须有荣，因莫须有损

　　格林斯潘一直喜欢打太极，因为他在金融和股市中无可替代的地位，他不得不谨言慎行，说话通常云山雾罩。“如果你们认为确切地理解了我讲话的含义，那么，你们肯定是对我的讲话产生了误解”，这是格林斯潘最经典的语言。可是现在，他厌倦了玩弄语言游戏，开始力求字字达意。

　　尽管美国现在很多人因为房贷破产，在美联储当了18年掌门人的格林斯潘还是可以悠闲地在美国华盛顿特区郊外的别墅里享受阳光，虽然这段时间他的耳根一直不得清净，总是有人拿他当年的低利率政策和疏于监管做文章。最初，他是懒得搭理的，因为被骂至少说明自己还被惦记着，余威犹在。可是等他的继任者伯南克也加入指责他的队伍时，格林斯潘坐不住了，不仅因为伯南克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还因为对于“空投货币”政策和“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把利率维持在1%，伯南克曾多次公开发表演说支持。要不然，格林斯潘也不会分别在三个不同地方发表演说强调一句话，“以前，我因为自己没做的事被推崇；现在，我还是因为自己没做的事被诟病”。

　　现在已经是2008年，而且他已经退休两年，却不得不为2002年做的货币政策负责，难怪格林斯潘会觉得委屈。现在，关于格林斯潘的指责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从2001年到2003年，格林斯潘领导的美联储一再降息来减轻互联网泡沫破灭的影响。而当时的低利率使得很多没有支付能力的人加入买房大军，最终导致美国房价飙升和房市不理智繁荣，次级债危机由此种下恶果。二，美联储对银行监管的力度不够。由于低估了当时的通胀水平，银行没有对贷款买房者的经济能力做严格审查。次级债危机来临后，很多人无法继续还贷，银行和风险投资者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除了大批次级贷抵押公司破产外，受次级债危机影响最明显的是美国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4月14日贝尔斯登发表财务报告称，截至3月24日，该投行的客户已撤走了20％的托管资金。尽管华尔街另一大投行摩根大通公司已经购买了9500万股贝尔斯登新股，但贝尔斯登的濒临破产已经极大地撼动了美国整个金融业的信心。而经济和股票一样，除了受宏观政策的调配外，还与投资者的信心有极大关系。

　　当然，格林斯潘并不想为美国现在的经济衰退买账，虽然他也预测美国已经有超过50%的可能进入衰退期。到现在，格林斯潘还在坚持他当时的政策没错。根据他几十年的经济研究，他认为只有价格浮动的房屋市场才能刺激消费者花得更多。而内需其实才是经济稳固的根本。当然，他现在也承认，他对房地产的泡沫估计不足。但前提是，再好的经济政策也不能避免在上升的经济中有泡沫存在。为了证明他的先见之明，他还搬出1999年他做的一次演讲，并在他说过的话下用绿色彩笔做了标记。在这次演讲中，他警告人们要小心对经济的信心过足，从而导致的投资狂热。对于大部分银行行长们说可以防止过度的资产价格通胀，格林斯潘嗤之以鼻，“世界上没有一项政策可以灵敏到能阻止房地产泡沫”。

　　救市被神化，过错被神化

　　“我非常确定当时我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证明是错误的，“我会赶紧调整，在一棵树上吊死绝不是我的作风” 。这是格林斯潘对华尔街和伯南克指责他的最直接的回应。

　　的确，如果现在的美联储主席还是格林斯潘，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毕竟，格林斯潘曾几次救市。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成功地让美国股市度过“黑色星期一”。

　　1987年10月19日是星期一，此前美国股市一直很平静，当天的报纸头条大都是关于里根夫人要做乳腺癌手术。那一年，格林斯潘刚刚入住美联储。那一天，由于华尔街内部流行的投资组合保险和程式交易操作，使得道琼斯指数下跌5 08点，并很快波及巴黎、东京、伦敦、悉尼和香港的股市。这次股市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下跌，导致14000多亿美元的市值损失。当时，是格林斯潘指挥美联储购买大量美国国债，向银行系统投入1200亿美元的流动资金。同时，美联储官员给华尔街的投资银行打电话，希望他们继续正常的放贷。为了说服政府加入抵抗危机的队伍，格林斯潘还求见了当时里根政府的财长贝克，提出全方面削减财政赤字。一周之内，危机逐渐消退。到1988年初，道琼斯指数回归到“黑色星期一”前的水平。在那次危机中，一些投资者损失惨重，一些证券公司破产了，但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为此受到影响。

　　这只是格林斯潘经济政策的一个典型代表。正因为格林斯潘刚上任就创造了救市神话，他后来的言行都被人们密切关注，并成为股市涨跌的风向标。2000年6月24日，格林斯潘在去参加美联储芝加哥董事会的路上遭遇堵车。很快，美国股市就流传格林斯潘车祸，华尔街三大股指应声而跌。2003年4月22日，因为布什在演讲中说格林斯潘还得多干一届，道琼斯股指居然创下该月内最高的记录。所以当格林斯潘退休后，《经济学家》说格林斯潘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不完善”的银行家，而非“史上最伟大的银行家”时，招来华尔街的反对声一片。

　　就像格林斯潘说的，经济除了宏观政策之外，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国民的信心，当人们开始担心投资不能得到回报时，花起钱来自然会比较谨慎。而泡沫太大破灭时，信贷紧缩并引发的经济萧条就成为必然。就像当时还在乐队里吹萨克斯管的格林斯潘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影响美国乃至世界经济的第一人一样，格林斯潘多年前做决定时，也是根据当时的经济形势做出一些应景的决定。现在来清算格林斯潘，其实又是一次把格林斯潘神化的过程，毕竟，格林斯潘是在克林顿时期做决定，克林顿可以听得进去作为共和党人的格林斯潘的建议；而当布什面临次级债危机时，影响美国经济的，不仅仅是货币政策那么简单，而是美国人对自己国家的信心。就像风险管理永远都无法完美一样，我们也永远不能乞求用一个人的力量来改变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