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普拉昌达案头的五个问题

　　文/叶海林

　　印度教的地位问题，是尼共(毛主义)执政之初就要作出决定的最迫切问题之一

　　5月29日，高扬了239年的沙阿王朝旗帜在贾南德拉国王所住的纳拉扬希蒂王宫最高处降落。晚上，尼泊尔国旗第一次出现在王宫内。

　　5月30日，“前国王”一家得到通知，必须在6月12日前搬离王宫---未来，纳拉扬希蒂王宫有可能被辟为国家博物馆。目前最新的消息说，贾南德拉表示接受制宪会议的决定，愿意“为人民的利益作出牺牲”，将于近期搬出王宫，前往其私人住所。

　　21世纪初的这个初夏，一个古老的王朝在喜马拉雅山畔静静落幕，全世界最年轻的共和国登场。随之从幕后走向台前的，是作为尼泊尔第一大党尼共(毛主义)的党主席、普遍被认为将成为尼泊尔新领导人的“普拉昌达同志”。

　　而对于普拉昌达和大部分的尼泊尔人来说，现在有远比如何处置贾南德拉更重要的问题要考虑。摆在新生的共和国和共和国最主要政治力量尼共(毛主义)面前的是五个现在就要回答而且要回答很长时间的问题。

　　首先就是政权问题：尼泊尔究竟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共和国？

　　尼共(毛主义)虽然是第一大党，却并非压倒性的政党，无法将自己的“工农共和国”理念推行于全国，必须和其他政党共商国是。而任何谈判，特别是关于政治权力的谈判，若要取得成功，妥协是不可避免的。尼共(毛主义)能否和大会党等达成妥协，这将决定至少是未来一段时间尼泊尔政局的稳定性。尼大会党已经公开表示，决不会让尼共(毛主义)同时获得总统和总理两个职务，普拉昌达的宪法构想是否能获得尼大会党的支持也还属未知。

　　其次是经济和社会问题。民主已经历史性地在尼泊尔获得了胜利，但要实现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尼泊尔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尼共(毛主义)的土地改革政策、社会进步措施能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吗？至少与这个问题同等重要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即使尼共(毛主义)下定决心要排除一切阻力将自己的经济和社会主张在全国，特别是大中城镇付诸实施，尼泊尔严峻的经济局势就一定能有所改观吗？完全相反的另一种可能性---因为改革措施过于激进而引发新的社会动荡---也是存在的。发展经济需要耐心，然而问题是，陶醉于共和国的胜利、受制于选举的压力的新政府有时间保持耐心吗？

　　第三是宗教问题---这个问题，确切地说印度教的地位问题，是尼共(毛主义)执政之初就要作出决定的最迫切问题之一。

　　尼泊尔是世界上唯一的以印度教为国教的国家，这也就意味着种姓制度在尼泊尔决不仅仅是一个社会现实，更是一个法律现实。尼共(毛主义)在武装斗争期间坚定地主张国家世俗化，执掌政权后是否要兑现自己的纲领？选择是，则无法避免和印度教寺庙力量、虔诚的信众，甚至一些民主派政党的冲突，更重要的是，还会引起其他国家的印度教徒的不满---尼泊尔只有两个邻国，而其中一个是绝大多数印度教徒的祖国。这个问题的地缘政治后果是非常清楚的；而选择否，则无法向长期支持自己的低级种姓乡村民众交代，将会冒失去民心的危险。

　　第四是对外关系问题，而其中最主要的又是，新共和国如何处理和印度的关系？

　　除了宗教，印度对尼泊尔的关切还有很多，比如对印度在尼经济利益的担忧、对尼共(毛主义)是否会在印度引发连锁反应的担忧、对尼泊尔外交方向是否会出现调整的担忧等等。考察一下印度与其他南亚国家的外交史，不难发现，万一新德里“很生气”，后果就会“很严重”。

　　第五是党的问题。一言以蔽之，也就是《甲申三百年祭》问题。但愿谙熟中国革命史的普拉昌达读过、再次读过、最近再次读过这篇文章。

　　有一个比喻是这样说的：君主制好像华丽的大船，壮观却经不得风雨，民主制好像一张舢板，经得起风吹雨打，但船上的人双脚永远要泡在水里。无论如何，尼泊尔的“共和号”已经逆风起航，我们衷心希望这艘载着2000多万人的未来的航船能渡过那五片险滩，经受住风雨，走得更远，走得更稳。-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所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