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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凯恩自述战俘磨难被指捏造事实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7月25日11:10  《环球人物》杂志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江玮(编译)

  自从宣布参选美国总统以来,共和党人麦凯恩在越战期间5年半的战俘经历就一直是外界关注的焦点。人们对他的这段战俘往事有不同的解读,但他在回顾这段经历时则试图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忠于军队、忠于国家的战争英雄。当年那段被他形容为“糟透了”的牢狱之灾,如今成了他竭力炫耀的竞选资本,“越战英雄”的资历使他一路过关斩将,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角逐中脱颖而出。

  在麦凯恩的自述里,他把自己描绘成饱受虐待的悲剧英雄。但在当年看守他的狱卒看来,这些不过是麦凯恩为了拉拢选票而捏造出来的故事,他为麦凯恩欺骗选民感到悲哀。双方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对方在撒谎。一段经历,两个版本,究竟孰真孰假,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而外人只能从他们各自的描述中寻找当年的事实真相。

  1967年10月26日,我驾驶一架A-4“天鹰”攻击机在越南河内市中心1300多米的高空飞行。突然,一枚电话线杆大小的苏联导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很快这种导弹布满了天空。我驾驶的飞机右翼被击中,开始在空中翻转,几乎是径直向地面冲去。我被弹射出去,失去知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右腿、左右手臂已经断了。

  “你的父亲是海军上将,我们现在带你去医院”

  我坠落在河内一个名叫“西湖”的水面上,开始沉向湖底。我想那个湖大概有五六米深,我的脚碰到了湖底,当时我觉察不到任何疼痛。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刚刚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往下沉。当时我身上还背着将近25公斤重的装备,我一直在水里挣扎,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右腿和手臂都使不上力。

  这时,一些越南人向我游过来,他们把我拉到湖边,开始扒我的衣服。因为是在市区,所以有很多人围观,他们冲我指指点点,大声咒骂,向我吐口水,对我拳打脚踢。当我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剥光时,我感到右膝一股刺痛。我坐起来看到自己的腿,忍不住叫了出来:“天哪,我的腿!”我的呻吟似乎激怒了他们,一个人掏出一支步枪,拿它顶着我的肩膀,另一个人则拿出一把刺刀扎在我的脚上。

  后来,我被抬到一副担架上,一辆卡车载着我到了华卢监狱。当时我身上只穿着内衣,盖着一张毯子。

  还没等我恢复知觉,我便开始接受审讯,越南人给我扣上各种战争罪行的指控。第一天审讯时,除了名字、军衔还有出生日期,我拒绝告诉他们其他任何信息。他们把我打了一顿,我当时状况非常糟糕,被他们一打就失去了知觉。他们威胁说:“你要是不开口,就不会得到任何治疗。”

  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我认为他们总得带我去医院。看守给我喂了点水和少量食物,水咽下去了,但食物却全都吐了出来。在接下来的审讯中,我继续守口如瓶。第四天,两个看守出现在我面前,其中一人掀起我的毯子,向另外一人展示我的伤口。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它肿得像一个足球。我知道这条断腿很有可能要了我的命。几分钟后,一名官员走了进来。我对他说:“好吧,如果你带我去医院,我会告诉你想要的信息。”他离开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医生。这个医生蹲下身来,给我把了一下脉。他摇了摇头,然后说:“太迟了。”他们离开后,我又昏过去了。

  没过多久,那名官员冲进我的房间,大声喊道:“你的父亲是海军上将。我们现在带你去医院。”

  “他们以为我活不过一个星期”

  在接下来的三四天里,我醒了好几次。他们给我输了血,我渐渐恢复了知觉。我呆在一个不算太小的房间里,但它很脏,地板上总有一滩积水。一个16岁的少年被派来照顾我。他最喜欢的消遣是坐在我的床前读书,不时打我一下,以此为乐。

  我在医院躺了10天之后,一个北越人走了进来,他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问我感觉如何,说有个法国人在河内,会帮我往家里捎个口信。我当时有点天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交易——如果这个人能来看我,然后告诉我的家人我还活着。

  当时我不知道我的名字已经变成北越的宣传工具,他们对抓到我深感得意,跟很多人说:“我们抓到了皇太子。”

  那个北越人告诉我,法国人会在晚上来看我。中午的时候,我被抬到一副担架上,被送到一个治疗室。他们试图给我的右臂打上石膏,但骨头很难被固定到一块,因为我的手臂断了三处,还有两块骨头接近断裂。他们折腾了一个半小时,也没有给我打麻醉药,我几次痛得晕了过去。后来,他们把我抬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内,里面有一张舒适的床。

  一个小时后,一个名叫“猫”的人走了进来。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河内所有战俘营的主管。他说:“法国电视台的人快来了。”我说:“我不想有人来拍我。”但他丝毫不理会我的要求,并警告说:“你得动两次手术,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就不给你做手术。你要说,你对越南人民心怀感激,为自己的罪行感到愧疚。”我拒绝了他的要求。

  但法国人还是来了,还带着两名摄影记者。当法国人问我想给家人捎什么话时,我告诉他,我想让我的妻子和其他家人知道我正在康复,我爱他们。我的妻子卡罗尔后来见到了这个法国人,他给了她一盒录像带,这盒录像带后来在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播出。

  等法国人一离开,越南人马上又把我送回那个肮脏的房间。两个星期后,我接受了腿部手术,整个过程都被摄像机记录了下来。而我断掉的右臂还是无人问津,好在它后来自己慢慢愈合了。

  我在医院待了大约6个星期,然后被带到河内的一个战俘营,我们管它叫“种植园”。那是在1967年12月底,我和另外两名空军少校被关在一起。我躺在担架上,腿脚仍然无法动弹,体重也从原来的70公斤降到了45公斤。因为没办法坐起来,我成天躺着,一天可以睡18个甚至20个小时。当时我的室友以为我活不过一个星期,但他们仍然耐心地承担起了照顾我的任务,喂我吃饭,给我擦洗身体。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我好得很快。

  “我思考了很多关于生命意义的问题”

  1968年初,我的两位室友相继搬走。在此后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一直被单独关押。我的房间很小,没有窗户,房间终日昏暗,大门终日紧锁。唯一的通风口是天花板上的两个小洞。屋顶是锡皮做的,在夏天热得像地狱。

  我们本来每隔一天可以洗一次澡,但由于战俘营的供水设施总出问题,我们只能两三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才洗一次澡。至于厕所,我屋里有一个桶,每天有人来倒。

  当你一人被独自关押,想要生存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交流。在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心有所想。我对哲学很感兴趣,读过很多历史。于是我每天在脑海中回忆读过的历史书籍,思考哪个国家犯了什么错,美国应该在外交领域采取什么立场。我还试图在脑海中写书,不过那些书的水平不会比廉价小说好到哪里去。我也思考了很多关于生命意义的问题。

  你还要学会战胜不安情绪,人在身体出现问题时很容易陷入不安。我曾长过痔疮,它困扰了我三天。当时我对自己说:“麦凯恩,你从来没听过哪个人死于痔疮吧。”所以后来我尽量不去想它,几个月后,它就消失了。

  “我甚至想到了自杀”

  1968年6月15日晚上,我又一次被带到审讯室。“猫”和一个被我们叫做“兔子”的人待在里面。他们跟我谈了两个小时,说我永远也回不了家了,我将以战犯的身份接受审判。

  但“猫”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你想回家吗?”我吃了一惊。老实说,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因为当时我得了很严重的痢疾,拖了一年半也没好,我的体重也一直在下降。

  但我还记得我们的行为准则上写着“不要接受特赦”、“不要接受特别待遇”的字眼,而提早回家无疑是一种优待。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在僵持。

  1968年7月4日,我的父亲成为美国太平洋司令部的司令。也正是在这一天,我被带到另一间审讯室,“兔子”和“猫”都在那里。“兔子”发话了,他说:“我们上级想知道你的最后答复。”“我的答案没变,还是不。”

  听到我的回答,“猫”怒气冲冲地把手里的钢笔折成两段。他踢倒身后的椅子,摔门而去。屋里只剩下我和“兔子”,他说:“麦凯恩,现在事情变得很糟糕。回你的房间去吧。”

  更残酷的折磨开始了。他们把我捆了起来,带到一个没有床铺也没有蚊帐的小房间。

  在接下来的4天里,每隔两三个小时,就会有不同的看守进来揍我一顿。我的左臂又断了,肋骨也裂了。那是我5年半战俘磨难的最低谷。我甚至想到了自杀,因为我觉得自己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们要我写一份忏悔对越南人民所犯罪行的声明,我终于妥协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崩溃点,我也到了我的崩溃点。当时的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和一只动物无异。他们给我写好了招供书,我签了字。

  签下这份文件是我在战俘生涯中最感到后悔的一件事。但北越人后来因为觉得这份文件不够好而没有使用,他们试图让我签下第二份声明,但这次我挺住了。对于打我的那些看守,我一度很恨他们,但现在我已经不恨了,我想他们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1969年10月,情况突然好转了,他们不再折磨我,给我安排了一个室友,食物也有了改善。我想这和当时一些美军战俘遭虐待的经历被披露有关,这些虐待战俘的做法在世界上激起了很大反响。

  我们开始收到包裹,里面有别人给我们寄的维生素。我们还被允许在室内锻炼。我开始能够完成俯卧撑,仰卧起坐也能做上百个。锻炼的好处是,你会觉得疲劳,然后你能睡着。当你睡着的时候,一切都好办了。

  “我敬佩尼克松总统的勇气”

  那一天终于来了,我说的是1972年12月18日。这一天,尼克松总统下令实施了“圣诞节大轰炸”,那是我见过的最壮观的景象。当时我们被关在一个有窗户的屋子里,因此得以见到天日。炸弹扔得那么近,我们可以感觉到房子都在晃动。导弹漫天飞,警报声四起,我们欢呼雀跃。

  我敬佩尼克松总统的勇气,虽然在“水门事件”和其他一些问题上,人们对他颇有微词。但在当时,他不得不做出很多明知道不会受欢迎的决定,比如大轰炸。我知道做这些决定很难,但他的这些决定最终换来了停火协议。

  1973年1月底,战争接近尾声,越南人开始准备把我们送回美国。我回国后,基辛格曾告诉我,当他在河内签署停火协议的时候,北越方面表示他可以在回去的时候把我带上,但他拒绝了。我很感激他这么做,因为我也不想搞特殊。

  我们离开的时候,战俘营没有举行任何特别的仪式。当时有很多摄影记者在场,我们上了汽车,被带到河内嘉林机场。我的老朋友“兔子”在那里等着我。他站在我们面前说:“我念到你们哪个人的名字,哪个人就上飞机,然后回家。”

  那一天是1973年的3月15日。在这天到来之前,我一直不敢让自己产生哪怕是谨慎的希望。但是在嘉林机场,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当我走向美国空军的飞机时,我的心情简直无法言表。

  经历这场战争后,我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也因而更加感激生命。在那五年多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事情,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为他的国家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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