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

　　一听到福田康夫辞职，我马上打电话给中国社科院的日本问题专家冯昭奎先生，征询他的高见。和老先生聊了一阵儿后，我忽然问了一个很无厘头、也有些“雷”人的问题：“为什么像小泉这样反华的首相能在任这么长时间？安倍晋三、福田康夫等相对来说对华友好的人当首相却都这么短命呢？”

　　电话那头哈哈一笑。老先生虽高度评价福田，却不太同意福田“亲华”的说法。这个非正式问题也未列入他的分析范畴。

　　这两天上网，发现赞美福田、担忧麻生的国人的确不少。有网友说福田是中日关系之“福”，而可能的继任者麻生太郎是“麻烦”。

　　再看专家评论，却发现与网友们的担心大相径庭。

　　国际问题专家时殷弘认为，福田的辞职使人们对中日关系多了一些顾虑。但中日关系缓和改善的方向不会有大的改变。此语为国外通讯社所转引，基本代表了中国专家对此轮日本首相更迭的乐观看法。

　　北京大学的梁云祥先生也认为，中日关系不可能发生严重的倒退。他说：“中日关系在福田手中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在一些很敏感的问题上都有突破。如果麻生上台，可能这方面的突破要慢一些，但也并不可能发生严重的倒退。”

　　网民的担忧是基于麻生太郎的右翼立场，并非空穴来风。专家的乐观则基于国家利益层面的考虑和外交政策的延续性，属于专业的理性分析。

　　现在，对未来中日关系的考量，似乎应跳出对谁来当首相的猜测。无论谁当首相，中日关系的未来都存在一些令人担忧的不确定因素：

　　第一层忧虑是，日本首相更迭给中日关系增加难度。

　　自小泉辞职以来，安倍内阁不到一年便迅速倒台，福田内阁也没撑过一年。由于日本外交以日美同盟为基轴，对亚洲国家、对邻国的策略会因执政者的风格不同而产生变化，因而日本内阁更迭过频也给敏感的中日关系增加了难度。

　　从日本的历史看，自1885年伊藤博文担任第一任首相以来，123年间，历经91任首相，58个人。平均起来，每位首相执政仅734天。福田康夫任首相11个月零20多天，比起宇野宗佑的69天和羽田孜的64天，也算时间不短了。

　　可以预期的是，无论谁接替福田，都要面对在野党占多数的参议院，是“瘸腿”首相。有分析认为，日本可能在下一任首相上任不久就举行大选，而《日经新闻》进行的调查显示，大约30％的受访者要求在新内阁成立后尽早提前举行大选。这说明福田的继任者很可能又是一个“短命首相”。这就更给中日关系增添了变数。

　　第二层忧虑是，福田的接任者可能挑动外交议题。

　　福田辞职的根本原因在于日本经济不振。而日本经济不振除了自身因素外，主要是世界性的经济不景气所引发的。现在无论谁上台，面对如此国际氛围和国内环境，都掏不出一举振兴经济颓势的灵丹妙药，因此也就很难长时间拢住上台之际所聚敛的人气。这时，最传统也最简单的策略当然又是操作外交议题，把国民（也就是选民）的注意力从打不开局面的国内经济问题强扭到“劫材”较多的外交问题上。果真如此，靖国神社问题、钓鱼岛问题、东海油气田问题、台湾问题就都有可能被动一动。

　　如果福田的继任者真这么做，历经“破冰”和“融冰”、刚进入“暖春”的中日关系将会有一场“倒春寒”。

　　第三层忧虑是，日本政局不稳或民族主义情绪加剧。

　　这是真正值得担忧的问题。

　　纵观世界历史，尤其是日本历史，经济萧条、政局不稳之际往往正是民族主义偏激之时。20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到二战前那段时间，便是日本首相更迭最为频繁的时期。

　　福田在任期间，中日国民感情略有好转，但两国民众间长期积累的隔阂不可能一下子彻底消除。首相更迭后，外交上稍有沉稳、保守之举，很可能就又成了媒体及各种势力新一轮炒作甚至攻讦的靶子，其结果是让脆弱的日本对华国民感情恢复之势受阻，而右翼势力借机进一步扩大影响。这样一来，对中日关系、日韩关系、日本和整个亚洲国家的关系都会产生负面影响。

　　当然，虽有令人忧虑之处，中日关系的基本盘却没变，两国经济界合作共赢的共识没变，两国事务性机构的密切联络没变，在诸如东海油气田问题上达成的共识也没变。更重要的是，两国人民的交往正日渐增多、深化、丰富。只要日本新领导人不在中国最敏感、最为关切的历史问题、台湾问题上“打劫”，两国政治家和两国民众就大有机会以智慧与勇气、理解与宽容来化解难免出现的忧虑与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