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记者 张竹力

　　事情的起源只是一本护照——俄罗斯军方称，他们在格鲁吉亚特种部队驻扎过的哨所发现了它，其主人是美国陆军退伍军人迈克尔·李·怀特。9月2日，美国《华尔街日报》在中国找到了怀特本人。令人震惊的是，故事的主角竟然是一位正在广东商学院任职的英语外教，他矢口否认自己到过格鲁吉亚。美国媒体一边倒式的采访，无法揭开隐藏在此人身后的众多疑团。

　　1.南奥战场惊现美国护照

　　不久前，俄罗斯总理普京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和德国电视一台采访时表示，俄罗斯在战场上发现格鲁吉亚军队里有美国人活动的迹象：“我们有证据表明，战区里有美国公民，”普京说，“如果我的假定得到证实，那么据此可以怀疑，有人故意制造了这一冲突，目的是为美国大选中的一方造势。”由于没有透露细节，普京的一席话给外界留下了遐想的空间。

　　8月28日，俄罗斯军方发言人、俄武装部队副总参谋长诺戈维岑，向媒体展示了在南奥塞梯战区找到的一本美国公民护照。俄新网当天报道，诺戈维岑在向俄媒体展示护照的彩色复印件时说，护照是在南奥塞梯首府茨欣瓦利西南一村庄发现的，俄罗斯维和部队同格内务部特种部队在那里发生激战，并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这本护照。他表示：“我们不知道这名美国公民为何出现在战区。”从护照上记载的信息来看，其主人是来自美国得克萨斯州的陆军退伍军人——迈克尔·李·怀特(Michael Lee White) 。

　　俄罗斯媒体闻讯大哗，因为自俄格冲突发生以来，许多俄罗斯议员、政府官员以及国内的分析人士都认为，布什政府鼓动其盟国格鲁吉亚发动战争，真实目的是制造国际危机，以便突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约翰·麦凯恩在处理国家安全事务方面的经验。事实上，早些时候就有俄媒体称，在击毙的格军中发现“可疑西方人”，只是死者没有携任何证件，所以不好证明他们的身份。

　　2.“我是广东外教，不是特工”

　　对于俄方的指控，美国主流媒体迅速给出不同的说法。

　　9月2日，穿着拖鞋的护照主人怀特，在广东商学院的教工宿舍里接受了《华尔街日报》的采访。他说，自己从未到过格鲁吉亚：“我不知道为什么俄罗斯将军那么说。不知道有谁会相信他的话。”

　　怀特说，41岁的他只是一位普通的英语外教。他第一次到中国是在从部队退役后的1997年2月，当时曾在香港和广州短暂停留。从1998年开始，他就正式开始了在中国教书的生活。他声称，自己在中国任教期间曾到过80多个国家，不仅游历了欧洲大多数地方，还到过非洲、印度和南美的委内瑞拉等地。他喜欢边旅游边写旅行日志，其中一次就记录了他在2003年5月从福州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去杭州的经历。

　　俄罗斯方面的报道反复强调怀特在军队服役的经历，将之作为他是政府间谍的证据。怀特承认，1992年至1997 年间，自己确实曾在美国陆军服役；在肯塔基州坎贝尔堡和德国驻扎期间，负责开着油罐车为直升机加油。此外，他还在波斯尼亚的维和部队服役过一段时间。美国陆军也证实了怀特所说的这些内容。

　　至于近一段时间的活动，怀特说，今年2月到7月，他在深圳的一家私立预科学校教英语和商务。到了8月初，当南奥塞梯激战正酣、俄罗斯军队大举进入格鲁吉亚的时候，他正在得克萨斯州奥斯汀照看春天患上中风的85岁老父亲。《华尔街日报》记者随即通过电话联系了怀特在奥斯汀的哥哥，后者证实了此事。

　　谈到俄罗斯方面展示的护照时，怀特表示，它看上去像是他2005年10月在从莫斯科到纽约的航班上落在座位前方插袋里的那本，“可能是被飞机上的什么人拣到了。”据美国国务院证实，怀特已在2005年报告了护照丢失的事，那本护照随即被注销。当年，怀特就得到了一本新护照，2008年又申请了一本。他曾向一位记者出示过这两本护照。

　　怀特说，直到母亲发电子邮件问他最近在干什么，他才发现自己遇到了麻烦。他的哥哥约翰甚至表示，家人担心怀特会被中国政府交给俄罗斯，并遭受严刑拷打，迫使他招供。怀特告诉媒体记者，最近几天，他一直在互联网上搜索，看看有什么关于他的传言，并在考虑怎么才能让网站“不再刊登这些愚蠢的故事”。

　　此外，一些中国媒体也向怀特求证此事，有人称他为“美国李白”(因为他的名字是Michael Lee White ，直译过来就是“李白”)。听一位中国记者提及此事，怀特觉得这个小巧合十分有趣：“谢谢，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以后就用着吧。”

　　在中国记者眼中，怀特头发有些凌乱，络腮胡子，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精神似乎有些不太好。他的新居里只摆放着简单的家具和电器，一台电脑仿佛是整个屋子的主角。怀特表示，这几天他接待媒体的方式包括电话、email和面谈，每天都得花五六个小时在网上，查找任何和“护照门”有关的信息，希望能快点澄清这件事。

　　另一个小插曲是，一位中国记者前往广东商学院采访怀特时，曾向校内学生问路，学生礼貌地告知外教宿舍的位置。记者转身，却听到一串闲谈从身后飘来：“嘿，听说我们学校来了一位很奇怪的外教，他的护照出现在战场……”

　　3.华盛顿指责俄罗斯搞宣传

　　在怀特高调接受采访后，美国政府开始理直气壮地批评起俄罗斯来。

　　白宫指出，普京的说法“显然是错误和没有根据的”。格鲁吉亚方面的一位官员则称，俄罗斯的指控是“克格勃式的愚蠢宣传”。

　　美国中央情报局发言人玛丽·哈夫说，怀特没有为中情局工作过。“虽然我们不会证实或否认情报部门的雇佣情况，但就这个案例来说，任何认为怀特是CIA人员的说法都是错误的。”

　　曾担任美国中央情报局高级官员的米尔顿·比尔登，也对职业情报人员会在执行任务时携带护照的说法嗤之以鼻，“ 更别说将护照弄丢了”。他将俄方的指责称为“闹剧”，“就算护照能作为美国实施干涉的证据，它也不应该属于某个在中国教英语的伙计。”

　　美国媒体更抨击说，俄罗斯上月侵入格鲁吉亚引起了西方国家的严厉谴责，克里姆林宫急忙展开公关攻势为自己辩护。在东西方冷战高潮时期，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就曾展示被击落的U-2侦察机飞行员的照片；俄国人如今似乎又想故伎重演。他们让怀特的护照出现在俄罗斯国家电视台的镜头里，为的是以此扭转舆论风向。无论如何，从怀特最近一段时期的活动以及对他和家人的采访来看，俄方拿不出其他任何过硬的证据，表明他是一名参与挑起重大全球性危机的美国特工。

　　4.重重疑团仍未彻底解开

　　然而，普京的发言人德米特里·帕斯科夫很快为前者的主张进行了辩护，并声称一旦时机成熟，俄罗斯军方和情报部门将公布美国干预的进一步证据。他透露，怀特的护照上有2005年以后的出入境记录，但没有就此详细说明。

　　另外，怀特有效护照上的出入境记录显示，他是7月18日离开中国的，恰好在俄方宣布消息的8月28日返回，护照上也没有美国的入境印戳。尽管美国出入境管理部门声称对本国公民入境不盖印戳是常事，但在一些情报界人士看来，这确实是个不正常的迹象。

　　另外，怀特写的《世界历史中的民族性》一书中，其中有一章正是“俄罗斯民族身份的演变”。尽管他坚称书里没有关于格鲁吉亚的内容，但该书网站的首页却有格鲁吉亚和其他国家的国旗。对此他辩解称，自己甚至不知道那是格鲁吉亚的国旗，“只是尽量选择了没人认识的国旗而已”。

　　事实上，美国对格鲁吉亚非同寻常的支持才是相关疑团未解的根本所在。9月5日，美国副总统切尼抵达格鲁吉亚，当他的车队沿第比利斯机场至市区的主要道路乔治·布什大街(以现任美国总统命名)行进的时候，路人们面无表情地看着车队驶过。

　　在总统官邸，切尼和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共同走过一个由大型建筑项目照片装饰的走廊，其中一些仍在建设或规划中。萨卡什维利还指着一个项目照片说：“这将是欧洲最大的项目之一(他说的似乎是规划中的凯宾斯基酒店)。”萨卡什维利迫不及待地对切尼表示，格鲁吉亚是美国一个具有责任感的合作伙伴，“我们经受住了狂风骤雨的考验，现在应该播下新的种子了。”

　　切尼则承诺向格鲁吉亚提供10亿美元的民用援助，表示美国将帮助格鲁吉亚进行战后重建，确保该国成为全球发展最快的经济体之一。切尼还说，“自由世界”有责任和格鲁吉亚站在一起，美国“将帮助格鲁吉亚人民抚平创伤，维护格鲁吉亚的民主与独立，并进一步融入西方世界”。在和萨卡什维利共进午餐后，切尼又前往第比利斯军用机场视察了一架美军C-17 运输机，该机正在向战争难民投放人道救援物资，这也是美军在俄罗斯对格鲁吉亚“持续威胁”面前的一点具体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