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万里

　　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

　　副教授

　　在国内和国际两方面结构性的‘不平衡’制约下，无论是奥巴马还是麦凯恩，他们在选举中挥舞的‘变革牌’就统统值得怀疑了。

　　两党代表大会之后，奥巴马占着年轻没经验的优势打出“变革牌”（Change）在党内预选中战胜了希拉里。麦凯恩拉上一位更年轻没经验的靓女做搭档，也打“变革牌”（Reform）。但是，这一对“变革牌”究竟要变什么？

　　从吸引选民的角度，奥巴马的变革大概包括三个方面的含意：首先，改变布什执政八年来的保守化政策，振兴经济与就业、平衡社会福利差距、改善国家安全与国际形象。其次，打破美国政治的“玻璃天花板”，让一个黑色皮肤的人登上美国权力的顶峰，真正实现马丁·路德·金当年提出的梦想。最后，变革华盛顿传统、陈腐、黑暗的政治结构和政治模式，打破权势集团、利益集团、官僚政治的控制。

　　在这三个方面，其实都看不出奥巴马与麦凯恩的区别。

　　首先，在政策目标上，两人说的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方式、方法不同。奥巴马说要减税，减低收入阶层的税；麦凯恩也说减税，减中产以上阶层的税。奥巴马说要保护美国的就业岗位，麦凯恩说要创造新的就业岗位。奥巴马说要提高教师收入，麦凯恩说要提高教育质量。在这些具体政策上，一个是民主党的自由主义药方，另一个是共和党的保守主义药方。

　　其次，奥巴马想打破种族的“玻璃天花板”，而佩林当仁不让地接过了希拉里已经撞开的1800万片性别政治的“玻璃天花板”。

　　最后，在变革华盛顿政治方面，奥巴马喊“变革”口号只是凭着他年轻、没经验，没有太多的黑色政治记录。而麦凯恩似乎更有资格来举起“变革”的大旗，因为这个老头向来以不守规矩著称，他经常打破政党纪律的约束，而且是2002年选举经费改革的积极推动者。

　　如今，80％的美国人认为美国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这应该是双方候选人都大打“变革牌”的原因。不过紧接的问题是：他们究竟能否改变美国？这场选举真的能够改变美国吗？

　　答案恐怕是不能。虽然80％的美国人对现状不满，但是除了不喜欢小布什之外，恐怕并没有对美国的问题有清楚的共识。虽然都不满，但不满的对象和重点依然界线分明，民主党人不满保守派造成的贫富不均，共和党人不满自由派造成的道德沦丧。而从外人的角度看，当下美国面临的问题主要是两个方面的“不平衡”结构所决定的。

　　首先，在国内层面，是市场资本与社会福利之间的不平衡。在自由市场上，经济利益的分配越来越向资本倾斜，贫富差距拉大，而社会福利相对被剥夺。这是资本主义的本性造成的不可避免的后果，华尔街的金融资本家一边制造次贷危机的巨大亏空，一边还可以继续拿着数以亿计的红包。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资本“用脚投票”的特权使其更容易逃脱国家和政府的管制，优势更加明显。而对于这个结构性的“不平衡”，不仅是老百姓无能为力，各国政府其实也束手无策。

　　其次，在国际层面，是美国一家独大与全球问题扩散的不平衡。冷战后的单极格局使美国获得了空前的行动自由，不必担心犯错误和干蠢事。这个世界有求于美国的似乎远远大于美国有求于世界的。在这个失衡的背景下，新保守主义得以肆意横行，他们相信美国的价值观可以改造世界，同时认为美国强大的武力应该被用来推广美国的价值观。伊拉克战争可称为在这一不平衡结构下新保守主义外交的登峰造极之作。这场战争的确引起了美国战略思想界的反思，但是在当前国际力量对比依然不平衡的世界上，实质性的反思恐怕还是不可能的。

　　在这两方面结构性的“不平衡”制约下，无论是奥巴马还是麦凯恩，他们在选举中挥舞的“变革牌”就统统值得怀疑了。从主观上，整个美国都还沉浸在冷战结束以来“历史终结”和“单极霸权”的神话之中，还在挥舞着民主、自由的旗号，谁能想到美国的问题在根本上就是这些神话造成的呢？在客观上，美国选举历来就是耗资巨大的游戏，今年已经创造了选举筹款和耗资的新记录，资本和利益集团为这场游戏提供了主要的资助，受其恩惠的政客们又怎能变革这个游戏规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