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昭根

　　据以色列《国土报》9月14日的民调结果显示，以色列第一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齐皮·利夫尼将在定于9月17日举行的前进党主席选举中胜出，从而取代深陷受贿案难以脱罪的奥尔默特，继而很可能接任总理一职。利夫尼目前在前进党内的支持率为47%，而其主要竞争对手、副总理兼运输部长沙乌勒·莫法兹的支持率仅为28%。而在前进党外，觊觎总理一职的有执政联盟政党工党领袖埃胡德·巴拉克和反对党利库德集团主席本雅明·内塔尼亚胡。

　　前进党是本届以色列议会拥有组阁权的第一大党，若与其他党联合组阁顺利，将可执政到2010年。但《华盛顿邮报》旗下网络杂志《记录》(Slate)的评论说：“感到厌倦的以色列人希望提前举行大选。他们希望重新洗牌。问题在于，选择其他政党的候选人也没什么前途。工党领袖、国防部长巴拉克在1990年代末担任过总理，也没能赢得民心。利库德集团的鹰派领袖内塔尼亚胡在巴拉克之前就当过总理，目前他在民意调查中领先于利夫尼等人，但仍有半数的以色列人一看到内塔尼亚胡的名字就发抖。内塔尼亚胡和巴拉克都是在任期没有结束之前就被选民赶下了台。”那么女外长利夫尼若能顺利当上总理，她能创造奇迹吗？

　　革命家庭

　　现年50岁的齐皮·利夫尼1958年8月8日生于一个极右翼势力的犹太人家庭。她的父母于1925年移居巴勒斯坦，早年都是犹太复国主义地下武装派别“伊尔根”(Irgun)的重要成员。该组织在英国统治巴勒斯坦时期开展对抗英国和阿拉伯的地下活动。利夫尼的父亲埃坦与现总理奥尔默特的父亲莫德凯曾是战友，埃坦还是“伊尔根”近乎传奇的行动领袖之一。1946年，该组织袭击了英军总部及托管政府秘书处所在地大卫王宾馆。以色列人在那次暗杀袭击中共杀死91 人，其中包括28名英国人，41名阿拉伯人。在某些人眼中他们被视作恐怖分子。埃坦由于参与袭击于同年被捕并被判15 年徒刑，但一年后成功从著名的阿克里监狱越狱，随后被派到欧洲执行任务。利夫尼的母亲莎拉也曾是个英雄。她也被英国人判入狱，首先在伯利恒服刑，然后阿特利特，最终也逃脱。莎拉在去世前接受采访时说，“我是伪装成一名怀孕妇女抢劫一列载有3.5万英镑的火车”，“然后我们又炸毁了另一列从耶路撒冷开往特拉维夫途中的火车”。以色列至今还流传着一首专门描写这位英雄女性的歌曲。由于伊尔根的一个主要派系后来形成了利库德集团，埃坦于1970至1971年成为该集团理事会的主席，并于1973年、1977年和1981年三次当选为以色列议会议员。在他死后的墓碑上还雕刻着横跨约旦河两岸的“大以色列”地图。利夫尼正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

　　出身英雄之家的利夫尼自小聪明过人，性格坚强。童年的利夫尼，很少有时间和英雄父母聚在一起。父母忙于政治活动，利夫尼只好一个人玩足球和篮球。就这样，她在父亲的庄园里慢慢长大。在这里，父亲教会她如何使用枪支及动用社交手腕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一些好友的记忆中，利夫尼从小就养成了严格自我要求的习惯。12岁那年，她宣布“皈依”素食主义，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今天。为此，她还帮助国会通过了一项禁止虐待动物的法案。

　　恐怖杀手？

　　几乎同所有以色列人一样，利夫尼年轻时曾效力于军队，并通过自己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少尉军官。在训练营中，她两次获得“最杰出表现奖”，坚毅的性格令“同学们感到震撼”。在部队的经历让她具备了成为摩萨德特工的优秀品质。19 80年，22岁的她加入了以色列著名情报机构——摩萨德。摩萨德当时正在奋力追杀1972年屠杀了参加慕尼黑奥运会的以色列运动员的巴勒斯坦武装分子，并着手为1981年空袭伊拉克核反应堆打基础。

　　摩萨德的前任长官梅尔·阿米特这样评述齐皮·利夫尼的特工训练课程。“她会被问到利用性的态度：是否在任务需要时和一个陌生人上床？她学会了利用她的性来诱导、逼迫、控制一个男人。摩萨德会告诉她，为了以色列国的利益，她是可以跟别人上床的。但所有女特工们都是高智商，也明白她们面临的危险，她们都有特别的勇气。和男人上床并不是太大的难题，关键是让这个人相信如果他能告诉她些秘密，她会以上床方式‘回报’。这些还没开始描述他们完成使命的异乎寻常的技巧呢！”在训练学校里，齐皮掌握了坐在昏暗房间的椅子上朝快速闪过纱窗的目标连射一夹子弹，或是破门进入一间办公室，以窃取机密。

　　加入摩萨德后不久，利夫尼即被派往法国巴黎，她的核心任务是在欧洲各地追踪巴勒斯坦武装组织的高级成员，成为一名恐怖分子猎手。这样，利夫尼以女特工的身份，在巴黎“潜伏”了整整4年。1983年8月21日，巴解组织高级官员米莱什在雅典被摩萨德的暗杀小队枪杀，据称当时利夫尼正在为摩萨德效力，而且在那起暗杀事件发生前后，她曾在雅典停留过。更令人起疑的是，米莱什遇剌后不久，利夫尼即以工作压力大为由辞职，从欧洲返回以色列以完成她的法学学业。虽然至今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利夫尼参与了那次暗杀行动，但她在摩萨德的历史一直没有解密。不过，最近的调查结果表明，利夫尼只是摩萨德的一个低级特工，受聘居住在巴黎的公寓内，以便让这些公寓看起来像普通住宅。

　　利夫尼本人对这段经历也是讳莫如深。很多年后，被记者问起“4年的摩萨德生活是否让你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说：“训练有素？我不喜欢这个词，我不知道。”但她的前同事、同时也是她现在的办公室主任加尔曾含糊其辞地提到上司的这一身份：“她曾经历过极大的风险。”另一名前同事则表示：“利夫尼不是一个坐办公室的女孩，她非常聪明，以—种很巧妙的方式混入欧洲各国的首都，与男特工一起共事。要知道，那些男特工大都是突击队员出身，但和他们相比，她一点儿也不逊色，甚至还更优秀。”

　　结束特工生涯后，利夫尼进入巴伊兰大学，拿到了一个法学学位。之后，她嫁给开广告公司的纳法特里·施皮泽尔(N aftaliSpitzer)。两人在特拉维夫的一套小公寓里低调生活。他们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在服兵役，一个在上学。时至今日，多数以色列人对她的隐私依然知之甚少。

　　沙龙弟子

　　利夫尼的父母与利库德集团首位总理梅纳赫姆·贝京(MenachemBegin)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每周六常常会带着利夫尼一起拜访贝京。1977年5月17日，贝京领导的利库德集团出入意料地击败了此前一直占统治地位的由西蒙·佩雷斯领导的工党，成为利库德集团的首位总理。因此利夫尼长大后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利库德集团一员。

　　1996年，在父亲去世5年后，利夫尼决定参选议员。初出茅庐的她，以微弱差距败北，但却引起了当时利库德集团领导人、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的注意。不久，内塔尼亚胡指派她负责一个私有化项目。该项目对日后以色列的经济繁荣起了重要作用。

　　1999年，利夫尼作为利库德集团的代表，参选议员成功，正式步入政坛。此时，她已经年过40。虽然起步较晚，但她不久就得到了最好的契机——她在2001年认识了沙龙，自此，她的从政之路一帆风顺，7年之间平步青云。沙龙喜欢她的勤勉，欣赏她的忠诚，他在2001年3月执政后立即安排她进入内阁。在沙龙的一路提携下，短短4年间，她先后担任过地区与合作部、农业部、移民归化部等7个部的部长。以色列人开玩笑说，没有哪个“跳槽高手”能比得上利夫尼，她每次“跳槽”，不但连椅子没有坐热，估计名片都没用完。这样的历练，却让她迅速成长为沙龙的左膀右臂。2004年12月沙龙任命她为司法部长，并将她置入核心集团和安全内阁。2005年11月，利夫尼“赌”了一把：跟随沙龙，创立前进党。她进而成为前进党元老和党内核心人物。

　　可以说，没有沙龙就没有利夫尼的今天。利夫尼与沙龙感情深厚，曾与沙龙一起并肩战斗，在政坛上情同父女，也正是沙龙将她的志向改变。在遇见沙龙之前，利夫尼只是右翼利库德集团里坚定的国家利益捍卫者，她的理想是在《圣经》所指的领土上建立一个独立的犹太国家。而沙龙改变了她的想法。她开始接受“土地换和平”的观点并支持从加沙、甚至西岸单边撤退。她在2005年曾表示，利库德集团的政治观点已经陈旧了，只适合自己的母亲。“很多时候，我不想让我的母亲看到我在电视里发表演说，因为我们两个人有着不同的政治观点。有一次，母亲对我说：‘我听到你的演说了，你的讲话内容伤害了我。’”当沙龙实施在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的单边撤军计划时，利夫尼在各派力量之间巧妙协调，使这一方案在以色列议会顺利通过。

　　可前进党刚刚成立45天之后，利夫尼的“政坛恩师”沙龙突然病危，至今昏迷不醒。自沙龙中风入院后利夫尼对其念念不忘，她曾在一次竞选活动中对媒体说：“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沙龙依然处于昏迷状态，这最让我放心不下。”

　　沙龙中风昏迷震惊了整个以色列，更震惊了前进党。随后以色列电台就有了这样的评论：“前进党现在有了两个平起平坐的领导者，一个是奥尔默特，另一个是利夫尼。”利夫尼可能成为执政党接班人的说法开始流传。不过，利夫尼在第一时间对媒体解释，支持当时的副总理奥尔默特继任沙龙的职位。对此，利夫尼微笑着说：“在听到这个评论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和奥尔默特之间有一个人必须做出牺牲。我们必须明白，在沙龙总理中风后，我们党内部要更加团结，不能内讧。”随后在前进党提名的大选候选人名单上，她排在奥尔默特和工党前领袖佩雷斯之后列第三。

　　在看守内阁运转的4个月中，利夫尼作为外长马不停蹄，遍访欧美，为新形势下的以色列打下了一个宽松的国际空间。《耶路撒冷邮报》曾刊文“奥尔默特听谁的？”，评价了利夫尼对奥尔默特施政的巨大影响。最明显的是，2006年4月 17日特拉维夫发生自杀式炸弹袭击后，当时在以色列安全内阁会议上，军方像以往一样要对巴勒斯坦方面采取强硬政策，力主进行大规模的报复行动，而利夫尼则力排众议希望通过国际社会向哈马斯政府施压，以把握主动权。奥尔默特最终采纳了利夫尼的意见，没有实施强硬政策，而是引而不发，使国际舆论不再如以前发生了自杀式爆炸后总是关注以色列是如何进行报复的，而是把更多同情的目光送给了死难者，同时凸显了哈马斯政府的无力和被动。利夫尼一跃成为以色列政坛的风云人物和主导力量。

　　梅厄第二？

　　利夫尼对奥尔默特的支持，也赢得了后者的信任。2006年1月18日，看守内阁总理奥尔默特任命以色列民意支持率最高的司法部长利夫尼为外长。利夫尼成为继葛达·梅厄(GoldaMeir)在半个世纪之前成为以首位女外长之后，历史上的第二位女外长。2006年3月大选前奥尔默特即许诺大选如获胜，利夫尼将成为政府副总理。2006年3月2 8日，前进党赢得以色列议会大选，奥尔默特当选总理，利夫尼则被再次任命为外长。2006年5月4日以色列第31届政府宣誓就职当天，她被任命为副总理，并留任外长，一下子成为以色列前进党坐二望一的人物。

　　在2006年7月黎以冲突爆发后，利夫尼先后和联合国处理黎以冲突的特使、美国国务卿赖斯以及欧盟代表意大利展开斡旋。尤其是联合国驻黎维和部队的联合国观察员被以军炸死后，利夫尼代表以色列面对了来自几乎整个世界的谴责。在以军屠杀黎巴嫩平民的加纳村惨案之后，又是利夫尼出面。利夫尼在黎以冲突期间的这些作为使得她在以色列人中的声望飙升。利夫尼成为法国女性杂志《嘉人》2006年底评选的世界政坛上7位颇具知名度的女性领导人之一，与法国社会党总统候选人罗雅尔、韩国总理韩明淑一起被评为“正在升起的政坛明星”。

　　黎以冲突引发以色列政坛危机时，外界一度盛传执政党考虑让利夫尼接替奥尔默特的职位。2007年春，关于黎以冲突的调查报告把矛头指向总理奥尔默特时，利夫尼说，总理应该辞职，同时表示自己将竞选前进党主席职务。但最后在对奥尔默特投信任票时，利夫尼还是投了赞成票，让他安然度过危机，并一直执政至今。

　　但随着奥尔默特因身体健康、涉嫌非法收取竞选资金及其他一系列丑闻而雪上加霜，利夫尼也不断对总理的贪腐行为出言抨击，屡次公开宣称，奥尔默特已经失去了公众的支持，辞职是他正确的选择，并直言自己将竞选前进党主席。这样，“ 逼宫外长”的绰号也不胫而走。

　　利夫尼极有可能成为梅厄夫人之后第二位以色列女总理，有媒体因此喊出了“利夫尼总理”的口号。利夫尼去年年底访问日本时，日本学者甚至特意挂出了当年以色列总理葛达·梅厄访日时的照片，日本学者已把她看作梅厄第二了。但利夫尼被问到如何看待自己的未来时，总是做出标志性的动作：歪着头，笑一下，然后轻轻地叹口气，笑着说：“未来很重要，但现在更重要。”利夫尼入选2007年美国《时代》周刊“100名领导人人物榜”。美国国务卿赖斯应《时代》之邀为她写了人物介绍：“齐皮·利夫尼经受住了困难的考验，表现出色。”

　　2007年11月初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她以46%的支持率荣登“最诚实部长”的榜首，受信赖程度远远超过内阁中的所有男性部长。“如今耶路撒冷的政客们，说实话的太少，虚伪的太多。但利夫尼不一样，她正直、诚实，让人看到了希望。她值得人们去尊敬。”一些拥趸如此评价利夫尼。“她是被视为不腐败并在以色列低道德标准危机政治中的‘清白夫人 ’(Mrs.Clean)，”《国土报》专栏作家AriShavit如此评价说：“她被看作是在冷酷、卑微的政客中一个优雅的女政治家。”因此，总的来说，利夫尼如今受支持和欢迎的原因，部分依赖的是她的清白形象，而她得到的一个巨大的政治红利是，以色列人对欺诈、贪污和性行为不当领导人的深刻失望。

　　但是利夫尼面临的挑战亦不轻松。首先，她生活在一个男性政治文化中，以色列自1969年选举“铁娘子”葛达· 梅厄之后，就再也没有选定一位女首脑了。利夫尼的压力是，她必须证明，如果她不是比任何她的男对手更强硬的话，她至少可以像他们一样强硬。为此，她的竞选团队已聘请了鹰派政治家沙龙的助手，把利夫尼描绘成沙龙的天然继承人，以应对强硬派、前国防部长沙乌勒·莫法兹的挑战，以削弱担心哈马斯、真主党和伊朗正变得越来越强大和敌对的人们对莫法兹的支持。

　　其次，能否保证内部团结，也是一个问题。在前进党内，有意问鼎总理宝座的不仅有利夫尼、莫法兹，还有内政部长谢特里特和公共安全部长迪希特等前进党高级成员。前进党必须确保内部团结，才能保证执政联盟中的领导地位。

　　最后，组建执政联盟的挑战。尽管前进党是议会第一大党，但其在120席的议会中只占有29席，不能单独执政，必须联合其他政党才能成功组阁。而主要反对党——利库德集团、“以色列是我们的家园”也想利用奥尔默特的不再恋栈，推动解散议会，尽快提前大选。这样，她紧迫的问题是缺少潜在的宗教右翼联盟伙伴。早前“以色列是我们的家园”从奥尔默特内阁退出后，西葡系宗教党——沙斯党(SHAS)已受到巨大的压力，鉴于其基础支持选民的政治癖好以右翼为主，很多时候与在野党一起唱前进党的反调。德系极端正统的“联合律法犹太教党(UTJ)”也将寻求政府不会继续有关耶路撒冷地位谈判的保证，以同意支持或加入一个新的联合政府。更有甚者，沙斯党的精神领袖拉比·奥瓦迪亚·优素福(RavOvad iaYosef)曾宣布，一名男子绝不能步行于两女人之间，正如他不应走在两头驴之间，以免他的思想受到污染。利夫尼应该知道，想让任何一个右翼政党支持一位女总理，都不会那么容易。

　　因此，如果一切顺利，利夫尼在就任党主席后将接替奥尔默特的工作，负责组建并领导政府直至2010年下次大选选举产生新一届议会。利夫尼领导的新政府可能于今年10月成立。如果利夫尼无法组成新一届政府，或议会自行宣告解散，奥尔默特将继续担任看守内阁总理。利夫尼随后必须领导前进党赢得明年初的大选，才能出任总理。所以利夫尼赢得党主席是胜利在望，而要成为梅厄第二依然是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