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在走下坡路，2008年大选也只是新保守主义发展的一个阶段而已。

　　近年来，美国人一直有新保守主义即将终结的提法，早在2004年，约翰·伊肯伯里（John Ikenberry）就写过一篇题为《新保时期的终结》（The end of New-Conservative moment）的论文，开宗明义地指出“The New-Conservative moment is over”（新保时期已经结束）。

　　距美国大选结果揭晓仅余几天，从民调看，奥巴马几乎已经胜券在握。有传言说，他已开始撰写就职演说。似乎，是时候把目光投向民主党及其所代表的自由主义了，也是时候正式宣告新保守主义的死亡了。

　　但且慢，这个“似乎”很成问题——一次大选的结果，真的可以扭转美国的政治和社会思潮，真的给新保守主义画上句号吗？新保守主义引领了美国政治思潮近30年的方向，如果它真的终结了，那么未来30年主宰美国政治的又将是什么？回答这些问题，显然比简单地讨论谁输谁赢，有着更为重要和深远的意义。

　　笔者以为，民主党可能获胜，但这并不意味着新保守主义已死。更直接一些——民主党可能的胜利，与其说是它击败了新保守主义和共和党，倒不如说是新保守主义和共和党自废武功。之所以这样说，至少可举三方面原因。

　　第一，新保守主义自2005年底以来的分裂，很大程度上为民主党的重新崛起铺平了道路。众所周知，新保守主义是美国政治光谱上极左和极右相结合产生的怪胎。这种结合是与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激进自由主义对自由主义的软弱感到失望分不开的，这导致了激进自由主义对强硬的极端保守主义的信赖。这种结合的一个可能后果便是，高度理想化与极端强硬相结合产生的政策手段具有极强的破坏性，它不仅会破坏外部世界，而且也会破坏新保守主义自身。

　　这种破坏性的内部体现是，一旦政策后果不理想，将直接导致新保内部的相互指责，进而导致其分裂。伊拉克战争后的发展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例如，曾经的新保领军人物之一、“历史终结论”的作者弗朗西斯·福山便在2005年底与新保守主义公然决裂，而且创办了《美国利益》以对抗新保守主义的《国家利益》。又如，十多位曾经的新保守主义人物也于2005年倒戈，写下《正确的战争？》一书，质疑以沃尔福威茨为代表的另一支新保支持者们早在克林顿政府时期就已策划好的伊拉克战争。

　　第二，民主党，更确切地说，替代新保守主义的新思潮成熟了吗？答案是未必。尽管现在美国公众对民主党的信任度要高于对共和党，但若与20世纪90年代相比，美国公众对两党的信任度都在下降，不过对民主党下降了2%，而对共和党下降了近11%。因此，并非民主党更成熟了，而是共和党更让人失望了。此外，尽管民主党在今年大选中提出的口号是变革，并且从肤色、说辞等方面占得了先机，但至于到底变什么、怎么变、变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等问题，民主党人并未给美国公众令人信服的说法。

　　第三，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整个美国社会已在新保守主义几十年的熏陶中整体“右”移了。如果观察此次选举中的话语，民主党并没有发展出新观念，相反，其候选人们一直都在极力地运用新保守主义的话语系统。比如，希拉里不断强调自己的宗教信仰，奥巴马在最关键的选战时期去看望病重的外婆，这些正是新保守主义所强调的宗教和家庭观念。又如，在外交政策上，民主党人并没有提出完全不同的政策观念。根据理查德·哈斯的说法，事实上两党候选人在外交政策上并无重大差异，他们强调的重点不过是具体的方法上的差异。

　　就此而言，2008年大选或许只是新保守主义发展的一个阶段而已，尽管是在走下坡路。不过从历史上看，新保守主义最大的优势，似乎不是治理国家，而是扮演在野角色。事实上，新保守主义最成功的时期更多是在台下，如卡特政府时期、克林顿时期；而当其执政时，表现只能算及格。在里根和老布什政府的政绩中，如果去掉更多因自身原因而解体的苏联的话，拿得出手的似乎并不多；小布什政府的政绩就更别提了。现在，新保守主义很可能再一次到台下，到时再出现“ABO”(Anything But Obama)之类的现象，千万别惊讶。

　　新保守主义并没有死，不要忙着为其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