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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气球》的东西方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0月31日09:54  南风窗

  何东平

  1956年,法国导演阿尔伯特·拉莫里斯拍摄了著名的儿童短片《红气球》,讲述一个孤独的小男孩在上学路上捡 到一只飘在半空中的红气球,从此与之成为好朋友的种种趣事。在那个单调的年代,红气球可能成为一个孤独而内秀的小男孩 的忠实朋友。拉莫里斯以其高度的电影特技,将观者从梦境引向现实——在拉莫里斯的镜头下,这只红气球就像活了一样,是 一个淘气又懂事的小精灵,和它的玩伴小男孩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影片结尾,似乎是要补偿小男孩失去了可爱的红气球, 全巴黎所有的气球都向小男孩飘了过来,把他带向空中,自由飞翔。

  50年后,侯孝贤导演应邀来到巴黎拍片,也许是因缘巧合,在导演构思剧本,琢磨拍摄计划的时候,又遇到了这只 红气球。于是,已经从银幕和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很久的红气球,再一次如精灵般飘游在大银幕上,在巴黎的半空俯瞰着这座 城市,寻找着多年前那个孤独的小男孩。

  侯孝贤的新作《红气球之旅》甫一开场,小男孩西蒙对着悬停在树顶上的红气球说话,许诺以糖果和想不到的好处“ 诱骗”红气球到他手里来,可是红气球怕生似的,不管西蒙怎样“甜言蜜语”,就是不肯“下来”,而当红气球终于“想通” 了,“等候”在小男孩必经的轻轨月台上时,小男孩竟然有点对它视而不见了,在火车开走的那一刻,西蒙伸手就能抓住红气 球,可他却不肯伸出手。

  时过境迁,此时的小男孩早已不是50年代的孩子可比。他们拥有多种多样、稀奇古怪可兹玩乐的东西,要经受各式 知识的训练(片中的西蒙在学钢琴),并不稀罕也不想拥有一只会飞的红气球,尽管它或许有种种的“灵性”。红气球想再找 到以前的“感觉”,是没有可能了。于是,它只能隔着各种障碍物远远地在空中“观察”小男孩,总是没有机会去亲近。

  拉莫里斯若仍然在世,一定不会想到,半个世纪之后,他那只著名的红气球竟会变得这么孤独而无处停留,最后只能 寂寥地飞走。

  日常的西方

  《红气球之旅》是侯孝贤的第二部外国影片,本是受巴黎奥塞美术馆之邀拍摄的法语作品,也是他在向小津安二郎致 敬的《咖啡时光》之后又一部在国外完成的作品。本来,像这样的命题作文,对一个导演而言,应该是受限颇多的,在侯孝贤 手中,却仿佛信手拈来般随意自然。

  故事非常之简单,或者说,这部影片谈不上有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故事。法国女星朱丽叶·比诺什饰演一位在职业(一 个布袋戏剧团的配音、编剧)与家庭(主要指带孩子)间疲于奔命的母亲苏珊娜,为了更好地照顾儿子西蒙,请了在巴黎留学 的中国女生宋芳做西蒙的保姆。整部片子就是这个普通巴黎家庭的生活展现。事实上,影片开始的随意,结束的轻松。就像一 个人偶然被邀请作客一样,目睹了一段主人家的日常生活后,告辞离去。

  影片最有意思的部分,不是侯孝贤有意无意向拉莫里斯致敬而飘来飘去的红气球,也不是小男孩西蒙有一搭没一搭、 说不上丰富也无所谓贫乏的童年生活,而是一改常态,一头金色乱发示人的布袋(木偶)戏剧团“声优”朱丽叶·比诺什(苏 珊娜)表演木偶戏。片中有三处段落表现这一情景。

  宋芳与比诺什约定见面的地方,是比诺什的排练场。宋芳在红色的大铁门外徘徊,听到门里面一会儿尖声细气一会儿 抑扬顿挫地给木偶配音的女声,正是比诺什。这是一个古代中国的爱情故事。比诺什一人分饰两角,演出一心想要救出妻子的 “小生”和一位“天神”的对话,也就是“张生煮海”的传奇。法国人比诺什出演中国偶戏,让人禁不住一种奇异的幻想,听 着比诺什咿咿呀呀地用法语在那里使劲表演,看看银幕上不断出现的中文字幕却全然是一个中国故事,这种感觉很怪异,也很 好玩。

  另一处,是比诺什请宋芳去帮她做翻译。中国艺人阿冲硕士用闽南语念白完一段木偶布袋的表演后,比诺什给学生们 解释他的念白所代表的涵义。其实是说东方戏剧与西方戏剧的区别。在返程的列车上,比诺什要将陪伴自己度过整个青少年时 期的一张明信片送给阿冲硕士。比诺什说,这张明信片虽然很旧,却对自己有着很特别的意义,因为在她看来,它代表着深层 次的中国文化。明信片上,印着一张古琴和一把琵琶。这一段列车硬座上普通而常见的交谈,伴着悠扬的钢琴声,异常的唯美 而抒情。

  最后一处,是比诺什参演的木偶片的正式上演。这个段落完整地交代了“张生煮海”的故事——像精卫一样执著而固 执的张生,为了解救爱人,不惜耗费毕生精力一勺一勺煮干海水。这个动人的神话,放在这部片子中,总给人超现实的感觉。 上述几处组成这部片子梦幻般的场景,若非镜头中不时出现法国演员的样子,常使人忘记这是在古老而现代的巴黎。

  比诺什扮演的苏珊娜为自己的房客所苦,想要赶他们出去却又找不到房契。这可以说是从头至尾串起这部片子的线索 ,也是本片唯一的线性叙事。她焦头烂额,生活忙乱不堪,又怕影响西蒙的教育,却怎样都唤不回在蒙特利尔写作的丈夫。比 诺什像无数类似的都市知识女性一样,在双面角色中不断转换,憔悴不已。

  东方的自得

  侯孝贤选择从中国留学生宋芳的视角切入体验、剖析巴黎这座大都市的文化与现实,显然经过深思熟虑。虽然外来者 的眼光片面又或者带着偏见,毕竟是一种别样的角度。宋芳“闯入”比诺什的生活,正如侯孝贤作为一个外来者对巴黎看似浮 光掠影又能深入浅出的观察。侯孝贤导演说,自己对巴黎并不了解,“我以前一直不敢出国拍片的,因为不了解别人的文化和 习惯是拍不出细节来的。巴黎和东京,我完全不熟悉,听不懂他们说话,只能靠翻译,反而有了冷静观察的机会。”

  宋芳在疲惫的比诺什面前,悠闲而自得。据说这个角色本身和现实生活中一样,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替换。她来到完全 陌生的异国他乡巴黎学习制作电影,由于懂得法语,并不觉得有多么不适,反而能从容地在任何时候拿起手持DV进行拍摄。 刚接触到她要照顾的小男孩西蒙,她就给他讲述“红气球的故事”,告诉他自己是来这里学习电影,并对着西蒙拍摄。后面还 以小男孩为“道具”拍摄红气球的电影。

  宋芳是安静的,和急躁的比诺什形成鲜明的对照。似乎在巴黎这样一座城市,安静是一种难得的气质。宋芳就这样介 入这对母子的生活,听比诺什抱怨她既是朋友又是房客的“邻居”怎样“无耻”地拒绝缴纳房租,听她抱怨丈夫在外对家庭不 管不顾;照顾西蒙的日常起居,引导并进入小男孩的内心世界。如果没有红气球的存在,本来这也是一部完整的影片。

  影片中刻意之处很多,例如影片刚开始没多久,宋芳与西蒙初次相见,就讲起红气球这部老电影。宋芳特意制作关于 红气球的影片,从拍成的影像片段看,也正是向拉莫里斯的模仿和致敬。在影片快要结束的时候,孩子们被带进奥塞美术馆观 看19世纪瑞士的著名先锋画家菲利克斯·瓦洛通的“红气球”画作,西蒙抬头望向美术馆的玻璃窗,窗外的红气球也在“注 视”着西蒙,等等。然而在侯孝贤的组织下,却并不显得生硬和拼凑,而是好像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钢琴叮叮咚咚地 奏响,为这个诗意的“故事”带去略微伤感的情绪。

  《红气球之旅》有着极为开放的结构,没有一个明确的中心情节推动故事的发展。影片中还有大量的对着玻璃、窗户 、门板拍摄的“映射”镜头,虽然侯孝贤导演笑言这是无奈的做法,却让人想起台湾另一位著名导演杨德昌经常故意在影片中 这样拍摄,这样的镜头给了观众另外一种思考现实生活的角度,也让观众更看不清电影里的现实世界。

  和侯孝贤导演的所有片子一样,这也是一部进不了国人商业影院的艺术电影。看来琐碎的故事情节也并不吸引人,然 而,如若真正耐心走进侯孝贤导演的映画世界,就能知道,这是一部能带给观者无限可能的现代影片,做梦,并让人保持清醒 。

  用片中比诺什对宋芳拍摄的短片的评语来概括本片,想来是不错的:你的电影,深深触动我几乎快要遗忘的内心深处 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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