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茜

　　相信和平，最终为和平路线而身亡。但他的梦想，使他伟大，使黑人最终在美国登上总统宝座。

　　1963年8月28日，美国民权运动史上最伟大的日子。肯尼迪总统原本担心示威免不了发生街头暴力，结果马丁·路德·金等领导人致力劝服民众，非暴力抵抗才是民权运动最好的武器。他向肯尼迪总统保证，伙伴们会监督秩序，防止暴力。

　　当日原本预估人数仅有25000人，结果示威行动展开时，已达10万人，抵达林肯纪念像时已涌入25万人。黑人弟兄们以尊敬而浓厚的感情向前迈进，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先祖一百年前是奴隶，他们高唱黑人灵歌，为所有受难的过去与梦想的未来歌唱。其中有沾满污泥的农夫，有进不了大学的优秀黑人学生，有工人，有当不上主角的黑人电影明星，也有充满良知的白人。

　　这是美国史上第一场大规模政治集会；太阳炙热地照着每一个经过艳阳底下的子民，抵达终点时，黑人女歌手卡蜜拉·威廉斯唱起了美国国歌，全场撼动，黑人们声音颤抖共同合唱。美国媒体捕捉其时一旁戒备的警方，竟不禁动情也流下了眼泪。

　　下午三点左右，金上台，他告诉底下聆听的群众，一百年前林肯的重大宣示是黑奴“一道希望之光”，但黑人尚未取得自由。在美国广大且物质丰裕的土地上，黑人因种族隔离受到限制，因贫穷而孤立。美国宪法中赋予公民的自由幸福人权，从未及于这个国家的黑人民族。

　　站在一个只属于梦想的舞台，金含泪诉说黑人的痛楚，但他更提醒人们，“绝不可利用仇恨来满足自由的解决之道”。接着金搁下他原本预定的讲稿，开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演说，“我有一个梦想，有一天，在乔治亚州的红山顶上，本是黑奴的儿子与黑奴主人的儿子能够像兄弟般相邻而坐……”“我有一个梦想，希望有朝一日，我的四个孩子能活在一个不以肤色而以品格来评断他们的国家……”。

　　聆听的群众，25万人，在最终金高喊“终于自由了！终于自由了！”时，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激动，放声大哭。《纽约时报》第二天以头版“20万人和平华盛顿民权大游行”报道民权运动的重大胜利，肯尼迪立即宣示政府将通过“民权法案”。

　　金发表这场演说时，年仅34岁。他诞生于亚特兰大一个帮佣家庭，在全美国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区长大，34岁的他早已因民权运动数度入狱。黑人作家詹姆斯·鲍德温听完金演说后，写下了两个预言。“有一刻，我们似乎就站在高处，预见我们的将来。也许我们能使这个王国实现；也许这个令人喜爱的国度不会永远只在痛苦的梦中出现。”

　　金的梦想演说后，不到三个月，肯尼迪因提出民权法案遭暗杀。4年8个月后，一声平板而清脆的来复枪声响起，子弹撕裂穿透金的脸，金倒下了。时间1968年4月4日。

　　葬礼上，金的灵柩以骡子拖行，纪念他一生戮力的穷苦运动，而他的墓碑则刻着：“终于自由了，终于自由了，感谢全能的主，我终于自由了。”40年后，美国黑人不只终于自由，奥巴马不可思议地当选美国总统。金无缘亲赌此幕；但他的信仰，却从未消逝。

　　有些时候，一个国家，会因一个人的伟大而伟大。

　　环球杂志2008年第23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