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比萨斯·蕾（Debasis Ray）

　　塔塔公司发言人

　　阿布拉普·萨卡（Abhirup Sarkar）

　　印度统计研究院经济学家

　　东方早报记者 周晶璐

　　Nano的诞生之路充满隐喻——这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农村与城市冲突的结晶。

　　以让印度普通民众拥有汽车为“出生口号”的Nano，早在面市之前就引发争议。去年10月，塔塔集团原定在西孟加拉邦建立Nano生产厂，但当地农民和反对党抗议汽车厂强征土地，一度引发流血冲突，塔塔集团不得不将厂址迁往古吉拉特邦。这也导致Nano延迟半年面世。

　　城市化、工业化与农民利益之争，让轻巧的Nano异常沉重。

　　东方早报：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之一，印度Nano的诞生过程，也是城市与农村冲突的过程。

　　德比萨斯·蕾：Nano是塔塔汽车公司的一项综合性计划。我们一直认为，Nano工厂的设立将会促进该地区的工业化，而投资将给地区的平衡发展带来条件。工厂的建立将给当地人口带来直接和间接的1万多个就业机会。

　　萨卡：这是发展和利益之间的一场博弈。早期经济发展的文献记载并未意识到这个矛盾，但它一直存在。早在英国工业革命时，圈地运动使得成千上万名农民失去了土地和赖以生存的工具。在美国，印第安土著被迫将他们的土地转让给白人。而现在，快速发展中的中国和印度两个巨大的经济体也出现了这类矛盾。

　　东方早报：以Nano为例，发展中国家该如何有效地解决这个矛盾？

　　德比萨斯·蕾：最初，西孟加拉邦政府提供了数个厂址，而公司选中了辛古地区。按照印度1894年颁布的《土地获得法令》，塔塔公司从13103户农户手中，支付了高出市场价格的赔偿金后，获得了997.11英亩的土地。其中，10852万户农户接受了这笔钱。而加尔各答高等法院也于2008年1月发布了命令，承认了塔塔公司对这些土地的使用权。

　　但是，一批反政府的当地政党准备采取对抗的方式，一小部分人开始在厂址内公然进行挑衅行为、暴力行为，损坏工厂墙壁，窃取建筑材料，甚至攻击工厂雇员。

　　撇开塔塔公司对辛古当地人民的贡献以及担负的责任而言，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塔塔已经在工厂建设方面取得了进展，许多当地农民也对此表示欢迎，并希望工厂的建设和运营能给地区经济的发展带来推动力。

　　萨卡：解决方法并不简单。当然政府考虑给予充分的补助金来安置这些卖地的农民，这是其中一个方法。但问题远远不止如此。印度农民大多是文盲，并未接受过正规教育。他们并不知道还如何利用这些钱来进行有利投资。换句话说，从他的观点来看，卖了作为生存工具的土地会带来很多不确定性。

　　东方早报：如何确保在保护农民利益和发展工业两方面保持平衡？

　　德比萨斯·蕾：按照塔塔公司的惯例，在建设工厂的同时，公司还将建设几个旨在提高当地人民总体生活水平的社区发展计划。这些计划的目的在于首先提高当地雇佣者的就业能力，其次创造就业机会，第三提高健康教育设施。另外，公司还将对数百名年轻雇员进行技术培训和技术指导。许多女性也接受了制造业特殊培训。公司还给当地新增了健康服务，每周举行一次的健康讲座使得数千人获益。在塔塔的帮助下，当地学校也添设了必要的教育设备。

　　萨卡：其实，保护农民资产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市场手段将他们的土地转借给企业。这有两种好处。首先，这将保证土地交易在自愿基础上进行，而且这也将保护土地拥有者的资产权。第二，市场价格很好地映射了土地在由农业用地转变为工业用地后巨大的增值幅度。市场交易将保证农民们在土地使用升值的过程中得到应得的效益。

　　东方早报：在Nano的这个案例中，塔塔公司要承担什么责任？

　　德比萨斯·蕾：塔塔公司一直呼吁给西孟加拉邦创造一个宜人的环境。2008年8月，公司再度表示如果没有营造这样的环境，公司考虑易址。邦政府为此也努力寻求一个解决办法。在协调磋商下，塔塔公司不得不接受反对党与邦政府达成的新的增补协议。去年9月，邦政府宣布，塔塔从计划用地中划出70英亩返还给当地农民，增加给务农者的赔偿金。而许多Nano工厂直接或者间接雇佣的劳工来自没有稳定收入的家庭。

　　但所有的这些协议都被反对党阻挠。他们乘机改变了立场，表示Nano计划只能在归还了300英亩土地后方能动工，而这将影响整个计划甚至毁了Nano。

　　最终在10月3日，塔塔公司经过分析觉得当地的发展环境不如人意，觉得更改厂址。10月10日，公司宣布在古杰拉特邦的Sanand地区设厂。这是公司在与多个邦政府反复交涉之后的结果。Sanand地区的土地已归邦政府所有，估计能在比最初预定更短的时间内投产。

　　萨卡：塔塔公司需要对重新安置被迫转移的农民负责。他们应该向这些农民提供公司的股份。另一个工业集团Zindals在西孟加拉邦建立了一座巨大的钢铁厂，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东方早报：土地对于印度和中国这样的国家的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萨卡：问题的关键是农民的传统生存工具对他们自身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农民们拥有的唯一的人力资本就是懂得如何务农。如果他们的地被卖，那么他们仅存的人力资本就被毁了。因而他们需要充足的补偿金。

　　东方早报：在金融危机大前提下，您是否认为经济发展第一？

　　萨卡：首先，牺牲经济发展是绝不可能的。而与此同时，印度政府目前正在这样做。政府花费数十亿卢比用于恢复股票市场，保护银行业。这显然在牺牲下层社会经济发展的机会成本。但是这也有所限制。虽然印度政府是个民主政府，但执政党必须面临五年一次的民选，鉴于印度广大的农民阶层，势力不可忽视，因而没有一个政府可以忽略底层人民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