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选区误导日本

　　周牧之

　　7月21日麻生首相解散众议院，日本进入政权争夺大决斗。经济滑坡、失业陡增、天文财政赤字、沉重政府债务、不人气首相……形势对执政党极为不利，在野党很有可能获取众议院过半议席夺取政权。 8月30号大选后不知道有多少自民党议员能够重返国会。

　　早在美国金融危机之前的2008年1月，负责经济财政政策的大田弘子内阁特命大臣就在国会演讲中指出，“日本已经不再是一流经济”。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一直都在低迷中徘徊，过去被称为主导战后复苏和高速增长的“政、官、财铁三角”早已丧失魔力，甚至相互攻讦。近年无论是执政的自民党，还是在野的民主党都把日本困局归结为官僚的罪恶。

　　不过，大选中死磕的两大党在经济和社会政策上却惊人的雷同，都在大搞发钱买票的游戏，竞相向国民许诺五花八门的补贴、津贴和减税，虽然政府债务已经超过GDP的两倍，但谁也不顾及财政的窘迫。在外交上，两党更是大同小异，几乎找不出真正值得争议的焦点。

　　曾经以优秀著称的日本官僚沦落成“顽劣”是由于政治家退化到无法对其进行有效领导，两大党没有路线之争缘于都是难分你我的保守政党，而导致这一切的是选举制度的变革。

　　战后日本政治的主旋律是保守的自民党与革新的社会党的对立和妥协。追求经济增长、靠利益诱导拉票的自民党虽然稳掌政权，但是注重分配、以左派理念吸引支持者的社会党也一直占有数目可观的议席，在议会民主制度下颇有成效地互相牵制。虽然没有政权交替，但是却有主义之争和路线之辩。

　　将全国划分为129个选区，每一选区选出2至6名众议院议员的中选区制度保证了以左派为代表的少数派意见能够在国会得到反映，成就了政治对立的平衡。

　　1996年开始实施把日本划分为300个小选区，每一选区仅选出一名众议员的小选区制度(另外180名众议员由对政党投票的比例代表制选出)。此后情形骤变，竞选人只有凭借大党强大的政治资金和政治力量，迎合大多数选民的保守意向才能有望胜出。这种扼杀少数派意见的政治游戏导致左翼党派迅速衰退，无论是执政还是在野的各大党都嬗变成为同质的保守政党。今天自民、民主两党虽然打得你死我活，实际上争的却既不是主义也不是方向，只是由谁坐庄的恩怨得失。

　　日前与村山富市原首相把酒夜话，言及是小选区制度使社会党灰飞烟灭，曾为该党鼎盛期党魁的村山翁感慨万千、唏嘘不止。

　　小选区制度的另一弊端是政治家的劣化。2009年2月14日，中川昭一财务大臣在罗马召开的G7财长会议的记者招待会上烂醉登场，让全球媒体大跌眼镜。更让人无语的是，当此君回到父子两代经营了46年的北海道选区时，听到的不是指责和非议而是呵护与激励。相反，今天在日本国政上较活跃的政策大腕大多在自己的选区缺乏强势的竞选优势。

　　国会议员的工作是立法、监督国政、甚至执政，但小选区制度下选民对议员的认知很多源于亲情、人情和对选区的贡献，造成小集团选出的代表不堪打点国政的尴尬。对于能够继承父辈、祖辈乃至曾祖辈的知名度、后援会和政治献金渠道的世袭政治家，小选区比中选区更为有利。致使十多年来世袭议员暴增，世袭政治横行。

　　有趣的是，丧失控制官僚能力的政治家们并不反省自己的能力，而是异口同声地讨伐对手的不听话，攀比如何辣手打压。

　　日本人的生活今天依然殷实，政府虽然债台高筑，但国债95%的债主是本国百姓，并不担心真正的财政破产。问题是告别了明天比今天更好的成长时代，面对制造业衰退、老龄化、人口缩水、社会福利财源严重缺口、失业率上升等新难旧困，自民党做不好的作业交给在执政纲领上半斤八两的民主党来办，未见得能够有所不同。

　　今夏的选举可能实现战后第一次在两大政党格局下的政权交替，但同质两党的你争我夺却既不能引起社会的狂热，也不会引导岛国步入新时代。

　　环球杂志2009年第16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