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大伟

　　假如你是宋慈，面对一具从河上打捞起来的尸体。你走上前去，拍拍尸体的腹部，看看尸体的指甲，再看看尸体的脚心，然后大声宣布：这不是自杀，而是谋杀！为什么呢？真假溺水死亡有区别。

　　开篇故事

　　广东有个秀才叫徐名谦，他与金员外的女儿金娘从小定了亲。但由于后来徐名谦的父母双亡，家道中落。金娘的母亲嫌弃徐名谦，一心想着退婚。

　　其实金娘也已经变心了。前日，她出门，在街上遇到了衙内郑书甫。郑衙内是当地的阔少，而金娘是一美女，一个爱财，一个好色，两个人就对上眼了。第二天，郑书甫就派人到金家提亲。金家母女贪图钱财，应了郑衙内。

　　她们万没想到，偏偏此时，徐名谦为了进京考科举，临行之前上门请求操办婚事。盘算了一夜，金母心生奸计。

　　过了两天，金家大摆喜宴，成就徐名谦和金娘完婚。喜宴上，亲戚朋友都给徐名谦敬酒，徐名谦酒醉，回了洞房。

　　就在酒宴结束众人即将离开的时候，突然洞房的门被人踢开了，只见新郎徐名谦披头散发的狂奔而出，冲到家门，跑到河边，尖叫一声就投入河中。

　　家人赶紧四处打捞，就是没捞到尸体。第二天，喜事变成丧事，金家母女并没有完，她们将看家的护院告到县衙，说他们失职，没有看好醉酒的新郎，导致他酒疯投河。可是因为证据不足，案子一直没有结果。

　　三个月后，新一任知县朱名庆上任，在审理旧案时他发现徐名嫌投河有蹊跷。于是，朱名庆化妆成一个算命的先生进了金家隔壁的茶馆。他皱着眉头对老板娘说：“老板娘，我觉得你家茶馆阴气太重，好像有阴魂的声音，是不是最近三个月内，这个地方有冤魂啊？”老板娘一听，忙说：“是啊，隔壁金家三个月前嫁女儿，新婚之夜，新郎投了河。”她十分详细地把当夜她看到的情景都告诉了朱名庆，朱名庆听完，就知道这是一件谋杀案。

　　当晚，朱名庆带领衙役来到金家，砸开金娘的门，在床底下发现了郑衙内的鞋，证实了两个确有奸情。再刨开床下的土，发现了一个地道，通往后花园。很快，衙役就在后花园里挖出了一具尸体，经过验证，正是徐名谦。

　　朱名庆立刻命令手下人将金家母女抓获。金母自知不招认不行了，就坦白了杀害徐名谦的经过。原来，金母与郑衙内商量了一个计策。在新婚酒宴上，金母故意让家人给徐名谦敬酒，将他灌醉。等他回到洞房后，趁着酒醉，让在洞房里守候的郑衙内派来的船工将徐名谦勒死，然后船工穿上徐名谦的衣服，披散开头发，遮住脸庞，假装发疯，跳河自尽。因为船工水性好，等打捞的人走后，便悄悄上了岸。

　　朱名庆立刻又命人将同案郑衙内和船工抓捕归案，他们也都对罪行供认不诲。

　　案件真相大白，百姓拍手称快。不久，朱知县升任知州。

　　宋慈绝活：辨别真假投河

　　宋慈在辨别溺水而亡的尸体时有绝活。他的原则是“三无即疑”，就是说如果尸体无肚腹涨、无脚底皱、无甲缝泥沙，则说明死者不是溺水而亡，而是另有死因。

　　《洗冤集录》中记载，若生前溺水尸首，头面仰，两手两脚俱向前。口合，眼开闭不定，两手拳握，腹肚胀，拍作响。两脚底皱白不胀，头髻紧，头与发际、手脚爪缝，或脚着鞋则鞋内各有沙泥，口、鼻内有水沫及有些小淡色血污。

　　宋慈说，如果是死于溺水者，通常头部仰着，两手两脚前伸，口紧闭而眼睁闭不一定，两手握拳，上腹部膨胀，拍起来有响声。两脚底发白，脚底皮起皱，头发不散乱，发际间及手脚的指(趾)缝里或鞋里有泥沙，口鼻中有水溢出，有时还带有血色。

　　相反，“若被人殴打杀死推在水内，其尸肉色带黄不白，口、眼开，两手散，头发宽慢，肚皮不胀，口、眼、耳、鼻无水沥流出，指爪罅缝并无沙泥，两脚底不皱白却虚胀。身上有要害致命伤损处，其痕黑色。”

　　倘若是被人打死后再抛尸入水者，尸体皮肤呈淡黄色而不是白色，口、眼张开，两手张开，头发蓬乱，腹部不胀，口、眼、耳、鼻均没有水流出，手指甲缝中也没有泥沙。两脚底不发白也不起皱，但微微发肿。身上有致命伤的，伤痕呈黑色。

　　另外，“若身上无痕，面色赤，此是被人倒提水揾死。”

　　如果身上没有检查到伤痕，而且尸体面色呈青紫色，这可能是死者被人倒提浸入水中溺死的。

　　预知井内尸体露破绽

　　北宋的沈括在他的《梦溪笔谈》里记载了一个真实的案例。

　　张升不仅是北宋著名的词人，也是一位成功的文官。他在润州做知州时，曾破过一个经典的案例。

　　当地有个妇人的丈夫外出做买卖很多天一直没有回家。突然有一天，有人在后院菜园子旁的井内发现一具尸体。那妇人听说后立即赶过去，趴在井口嚎啕大哭，说：“这是我的丈夫呀！”在场的人都不住地安慰她。这时，有人报了官。

　　张升赶到井边后，命人查看尸体，确认是否是那妇人丈夫的尸体。可是下属回报说：“由于井非常深，无法直接检验，要先设法打捞尸体，才能够开始检验。”张升听完，突然想到：“众人都无法辨认那个尸体，那妇人怎么会知道那是她的丈夫呢？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张升命 令把那妇人收押审讯，同时打捞井底尸体，仔细检验。

　　妇人被带上堂后，张升问道：“井底的尸体可是你的丈夫？”妇人回答：“是”。张升又问：“你怎么知道是他呢？”妇人回答：“我看到的。”这时，张升突然一拍惊堂木，十分严厉地说：“大胆的刁妇，你还不从实招来，你是怎么杀害你的丈夫的？”妇人一听，先是一惊，然后大哭，口称“冤枉”。张升斥道：“因为井深而且黑，人们只能隐约看到有尸体，都看不清面部，你却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为何？”妇人听后，知道露了马脚，只得招供。

　　原来这妇人与人通奸，情夫杀了她的丈夫后告诉她将尸体投入井中，所以当有人说看到尸体时，她就情不自禁地说出是自己丈夫的尸体了。

　　果不其然，尸体打捞上来后，经过检验证明那确实是那妇人丈夫的尸体。

　　宋慈绝活：辨别真假投井

　　宋慈在《洗冤集录》中记载说，自己投井自杀、被人推入井中谋杀以及自己失足落井身亡，这在种情况下的尸体其他没什么不同。头部都会有被砖石磕碰的伤痕，指甲和头发里都会有泥沙，腹部也会膨胀。尸体侧躺或俯卧时，口中都会有水流出。所以如果尸体上没有其他明显的特征，都只能按“落井身亡”定案。

　　但是，这并不表示这三种“落井身亡”的情况绝对没有区别。

　　《洗冤集录》中记载：“推入与自落井则手开、眼微开，腰身间或有钱物之类；自投井则眼合、手握、身间无物。大凡有故入井，须脚直下。若头在下，恐被人赶逼或它人推送入井。若是失脚，须看失脚处土痕。”

　　这就是说，被人推入井中谋杀和自己失足落井身亡的，尸体手散开、眼微睁，腰间有钱物；自己投井自杀的，尸体眼闭、手握拳，腰间没有钱物。通常情况下，自己投井自杀的，两脚直插井底。如果尸体是头朝下的，很可能是被人逼迫投井或被推入井中。如果是自己失足落井身亡的，应该检查失足处的泥土痕迹。

　　另外，宋慈明确指出，不可因尸体上有伤痕就断定是谋杀。“验尸时面目、头额有利刃痕，又依旧带血，似生前痕，此须看井内有破瓷器之属以致伤着人，初入井时，气尚未绝，其痕依旧带血。”验尸时如果发现伤痕很像生前留下的，那么要先看井内是否有破瓷器之类的利器，如果被这类的利器划伤，加之初入水时人还存有气息，血液依然在循环，那么伤口带血是正常的。如果把这种情况错验作是生前被他人伤害，将会造成冤案。

　　大伟小提示：懂得溺水急救常识

　　宋慈在《洗冤集录》中记录了七八种急救溺水者的方法，其中最完整的是“综合救助法”。第一步，先摸溺水者的胸口还热不热，假如胸口有点热，说明还有气在，那么这个人可救；第二步，把溺水者的衣服脱了，把自己身上暖和的衣服给他穿上，以免溺水者因为衣服湿天气寒而冻死；第三步，把溺水者抱在怀里，用体温给他取暖；第四步，让溺水者侧身躺着，如果有水从嘴里流出，那么就有一线生机；第五步，如果溺水者吐水后还没有苏醒，就将纸撮成团，点上火在他鼻子下熏一熏，此时如果他打喷嚏，那么溺水者得活。

　　那么，我们现代人也有一套救助溺水者的方法。将溺水者救出水面后，应立即清除口腔内、鼻腔内的淤泥和杂物，迅速进行吐水急救。同时拨打“120”急救电话。抢救者右腿膝部跪在地上，左腿膝部屈曲，将溺水者腹部横放在救护者左膝上，使溺水者头部下垂，抢救者右手按压溺水者背部，让溺水者充分吐出口腔内、呼吸道内以及胃内的水。如果溺水者呼吸停止，疏通呼吸道后，立即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如果溺水者心跳停止，立即让溺水者仰卧，用拳头叩击心前区1～2次，用力要适当。然后，双手重叠放在溺水者胸骨中下1／3交界处，有规律、不间断地用力按压，直到能够摸到溺水者颈动脉搏动为止。经过现场急救后，应迅速将溺水者送到附近医院继续抢救治疗。

　　宋慈语录：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译：临时须详细验看检查，切不可存有轻易的思想，要知道差之毫厘，就会失之千里。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9年11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