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跳转到正文内容

东德末代总理德梅齐埃:我永远是东部政治家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1月23日16:55  外滩画报
东德末代总理德梅齐埃:我永远是东部政治家
1990年9月12日,“二加四”国在莫斯科签署《德国统一条约》。

东德末代总理德梅齐埃:我永远是东部政治家
  图为11月11日,在他设于柏林的律师所,德梅齐埃向记者展示他当总理时被报纸登出的漫画形象

  专访东德“末代总理”德梅齐埃--“我永远都是一个东部政治家”

  “默克尔比我年轻20岁。我始终无法摆脱东德,我永远都将是一个东部政治家,这就是我们之间20岁年龄差距造成的不同。我无法摆脱掉过去的经历,这会让其他人感到失望,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必须说,自己人生的一切都是错的。我受过不少指责。但我的感觉是,那一阶段交给你的任务已经解除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去过自己的生活。”

  文、图/ 洪立

  据传丘吉尔有句名言:“历史是胜利者写的。”

  提起德国统一,多数人只会联想到科尔、戈尔巴乔夫等昔日风云人物。事实上,自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下,到1990年10月3日东西德正式合并期间,有一个东德人也为统一进程扮演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就是东德的最后一任总理洛塔尔·德梅齐埃(Lothar de Maizière)。

  你可以说德梅齐埃算是个失败者,因为他只当了半年差10天的总理,他统治的国家——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便从地球上消失了;他的主要历史使命,就是为东德“料理后事”。

  你也可以说他是一个胜利者,因为他如愿地看到德国的统一;他早在1956年就加入的基督教民主联盟,成为统一后的第一个执政党;当年在他手下担任政府副发言人的安格拉·默克尔,现已成为德国总理和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女人。

  梅德齐埃身上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他是个在图林根州出生的德国人,却有一个法国名字;他原本是科班出身的音乐演奏家,柏林交响乐园的第一提琴手,后来因为从政而身份显赫,如今又摇身变成一个执业律师。

  近日,这位东德的“末代总理”在他的律师事务所接受了《外滩画报》专访。

  统一过程中的最大难题

  肖西街(Chausseestrasse)是位于柏林市区偏东北的一条主干道。它虽然南接繁华的弗里德里希街,距“德国第一地标”勃兰登堡门步行只要20多分钟,但街上来往的行人、车辆都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梅德齐埃的律师所很不起眼地开在这条街上一幢多层写字楼中,百十米外就是戏剧名家布莱希特的故居。

  这位69岁的前总理,在事务所的会议室接待了记者。他身材不高,须发全白,但面色红润,看上去相当健康。尽管经历过国家和个人命运大起大落,饱看了世态炎凉,但他心态平和,话音沉稳,不时哈哈一笑,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尖酸和怨忿。

  回忆起两德统一过程,德梅齐埃感慨说,将两个分离了整整40年、社会制度完全不同的国家重新合为一体,确实谈何容易;“我当时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如何保护原东德公民的权益,因为东德已经不复存在了。”

  原东德社会的每一个方面——政治、经济、法律、文化等等,几乎都需要全部推倒重来。而在融入联邦德国进程中起最关键作用的,就是他参与谈判、起草的《德国统一条约》。

  “《统一条约》可以看作东西德两个完全不同法律体系之间的粘合剂。”德梅齐埃告诉记者。“我们以西部的法律作为基础,再根据东部的现实情况作一些例外规定。部分东德法律条款继续沿用——有些是临时性,或者则是永久性的。”

  当时他们最头疼的问题,是如何处置东德和苏联统治时期收没的财产。“基本原则是物归原主,但也有两种例外情况:财产已被用于非盈利目的;有些则已经被原东德公民通过正当渠道购得。”

  德梅齐埃认为,统一过程的主要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时对土地所有权的索求,占了原东德土地总面积的三分之一。这给投资造成了很大困难,往往要等很长时间,才能澄清某块地到底应为谁所有。而当为数不多的土地上市出售时,价格又涨得很高。”

  他的政府于是决定:保持多数土地的权属现状,只对原主人提供补偿,特别是对1945至1949年苏占期间没收的财产,这也是苏联在“二加四协议”中提出的要求。

  “但我们也担心,联邦宪法法院(德国最高法院——编注)可能认为这样做违宪。结果真的有人告到宪法法院。宪法法院的裁决是:我们不会宣布相关法规无效,但仅仅因为这是《统一条约》提出的条件;相对于个人对财产的追索,《德国统一条约》的法律地位更高。”德梅齐埃回忆道。

  当然,对后来改行当律师的他来说,这一引起无数财产诉讼官司、产生浩瀚法律文书的过程未必全是坏事,“光靠这些,我这个当律师的就可以过得很滋润。”他笑称。

  《德国统一条约》签署轶事

  20年前,两德统一是一件无比敏感,而且影响巨大的事——它将彻底改变欧洲的地缘政治地图。另外,作为二战的战败国,德国的前途不能完全由东西德自己作主,还必须得到美、苏、英、法四大战胜国的认可。

  二战结束前,这些战胜国已经通过《雅尔塔协定》、《波茨坦协定》和《四强协议》,为战后的德国决定了命运。据后来公开的文件显示,包括当时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在内的英法两国政要,对挑起两次世界大战的德国仍然戒心很深,并不乐见两德统一。

  “我们表明了,东西德人民都要求统一,这一愿望不容质疑。但统一如何实现呢?此时就要请四个战胜国参与。”德梅齐埃告诉记者。“《统一条约》的要点有:第一,德国边界是最终的,即东西德的外围边境。二、德军兵力不得超过37万人(比当时西德的兵力还少12万——编注)。第三,德国永不拥有、生产或扩散A、B、C武器(即核生化武器的缩写——编注)。德国承诺决不再侵略他国,但它可以自由选择加入哪个联盟。”

  后面这个问题最为棘手,因为苏联不愿让统一后的德国继续留在北约。“苏联还想在条约中增加一些条款:苏占时期没收的东西不应退还原主人,统一后的德国应保护苏军战士陵墓和纪念碑,德国今后不得让任何新纳粹党合法化。它还希望以前与东德达成的协议要么继续执行,要么按国际法终止效力。”德梅齐埃解释说。

  经过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1990年9月12日,《德国统一条约》终于成文,并由东西两德,外加四大战胜国的“二加四”方在莫斯科签署。

  回忆当天的情形,德梅齐埃说:“走进会议室时,我心想:我得把这支签字笔带走,因为这将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一个签名。结果签字一结束,我发现另外五支笔也不见了。”

  这时他突然起身:“稍等一下,我去拿样东西给你看。”不一会,他拿来一个相框,两片玻璃中夹着一张菜单。

  “签署仪式过后,戈尔巴乔夫请我们一起吃早餐。这就是早餐的菜单。我和其他人说,我会在菜单背面写下自己的名字,请大家也在上面签名。他们听了都说:哦,我们也要这样做。

  于是,大家都在菜单上签了名。第一个是我的名字,接下来是罗兰·迪马、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詹姆斯·贝克、道格拉斯·赫德、迪特里希-汉斯·根舍(分别为法、俄、美、英、西德外长——编注)和戈尔巴乔夫。”德梅齐埃一一指着上面的签字。

  那顿早餐相当丰盛,菜单上有鱼子酱、各种鱼类、肉类、鲜菜色拉,还有浆果冰淇淋、红酒炖梨、咖啡和茶。

  “条约定于上午10点签署。由于还有一些地方需要作最后磋商,我们实际上到下午1点到1点半才签了字。所以这顿早餐其实相当于午餐。”这位前总理解释说。

  统一的代价

  回顾德国统一的得失,人们往往会注意到在合并20年后的今天,德国东西部在经济和生活水准上仍存在不小差距。

  德梅齐埃不否认这一点:“东部的失业率仍然远高于西部。西部的民众有40年时间可以积累财富,而在原东德这是不可能的。据德国央行半年前公布的一项调研报告,西部人的财产相当于东部人的3.5倍。西部退休夫妇大多拥有自己的住房,不必再支付租金。他们能领到社会养老金,外加公司退休金,自己还有储蓄。而东德退休者没有住房,没有企业退休金,也没有储蓄,所以只能完全依靠养老金维生。”

  好在东部的妇女基本上都工作过,因此退休夫妇可以领到两份养老金。

  德梅齐埃将统一后最困难的东部人群,称作“10-10群体”:“这些人在1990年处在尴尬的年龄段:要重新择业、有一个新开始,年纪偏大了10岁;距离领养老金的退休年龄,他们又小了10岁。这些人长期失业,有些变得很消沉。他们就像‘失落的一代’。现在他们的年龄在65到70岁左右。”

  他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一代,但对这一群体比较理解。“在9月大选中投票给左翼党的,正是以这一群体为主。”

  以奥斯卡·拉方丹为首的左翼党,在政见上比前总理施罗德所属的中左翼社会民主党更加激进。

  对于有不少人在大选中支持拉方丹的原因,德梅齐埃分析说:“简单的回答是:他是个民粹分子——一味附和人们的要求,却无法说明要如何去兑现。如果真的要实施那些主张,他就会有很大问题。他们在选举中张贴的一些海报内容自相矛盾。支持他的有两个群体,一个是我刚才讲的‘10-10年龄层’,另一个是很年轻的人群。”

  他指出,对这次金融危机,德国东西部看的角度大不相同;“西德人认为,这是体制中的危机;而东德人认为,这是体制本身的危机。他们说,我们来自一个失败的体制,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体制同样行不通。危机引起了很多担忧,这时自然会有人提出,要从收回一切,再进行重新分配。”

  德梅齐埃不赞同一些东部人一味怨天尤人的做法:“我经常举摩西率犹太人出走埃及的故事。他将同胞从奴役中解救出来后,带领他们在沙漠中跋涉了40年。20年过后,有一半的人开始抱怨:摩西啊,我们想回去当奴隶,因为在那里我们至少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不用为第二天烦恼。摩西于是问他的神:到底要过多久,这一切才能结束。他得到的答案是,要等到最后一个生于奴役中的人死去为止。

  “我认为,历史遗留下来的习惯,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打破;这可能需要几代人时间。你想,欧洲各国民众重新走到一起,花了多少代人的时间?如果你问人们,现在的情况和以前比如何?他们会说,现在比以前更糟。如果你再问:那你个人的情况呢?他们会回答:哦,我个人比以前好多了。所以我说,人们感觉的和在报上读到的存在着差距。”

  默克尔从政后的第一个上司

  德梅齐埃之所以叫这个法国姓氏,是因为他出身法国移民家庭。17世纪末,他的贵族祖上由于信奉胡格诺教(新教),在法国受到迫害,只好逃到普鲁士避难。

  他出生于1940年,1965年从东柏林汉斯·艾斯勒音乐学院毕业后,曾在多个乐团拉过小提琴。后因左臂染疾,改行学起法律,通过远程教育,于1975年拿到柏林洪堡大学的法律学位。

  原执政党德国统一社会党下台后,东德在1990年3月18日举行了大选。德梅齐埃作为东部基民盟的候选人当选总理,初入政坛的默克尔则在他手下担任政府副发言人。

  德梅齐埃这样评价这位前下属:“在我的政府任职期间,她就显示出了过人的能力。比如在形式逻辑上,没人比得上她,但当时我没想到,她会如此有成效。她确实在这个男人主宰的世界中,用她的肘顶开了一条路。

  “在今年9月的选举中,投票给她的西部人多过了投票给她的东部人。她真的很成功,成为一名全德政治家。东部人会觉得,作为东德人,她应当为我们多做一些。但作为一名全民政治家,她必须保持公平。对她来说,在西部失去工作的人,与在东部失去工作的人同样值得关心。”

  被问到他与默克尔的政治命运为何会此消彼长,德梅齐埃平静地回答:“默克尔比我年轻20岁。我始终无法摆脱东德,我永远都将是一个东部政治家,这就是我们之间20岁年龄差距造成的不同。我无法摆脱掉过去的经历,这会让其他人感到失望,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必须说,自己人生的一切都是错的。你可能知道,我受过不少指责。但我的感觉是,那一阶段交给你的任务已经解除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去过自己的生活。”

  他透露,当东德总理时,自己的月工资是3500马克——东德马克。到了1990年7月1日货币统一后,他拿的才是德国马克。相形之下,联邦总理的月薪是3.5万马克。“当律师我挣得更多。具体挣多少我不会告诉你,只会告诉我的税收律师。”德梅齐埃笑着说。

  现在他接的主要是经济和税务类案子。业余时间,他还致力于恢复德东企业与东欧国家的交往,并担任德国与俄罗斯政经论坛“彼得堡对话”的德方主席。“我常说,德俄间的联系交流不应再中断。我认为,我们东德人在对俄罗斯和东欧国家交往上更有经验,我们应当承担起一个任务:充当东西方之间的沟通枢纽。”他告诉记者。

  韩国统一部也邀请他去作演讲,介绍德东在统一后如何重建。“他们又邀请我明年1月过去,但我不知道届时能否抽得出时间。我在韩国的唯一问题是,他们吃的东西非常酸(笑)。”

  在从事过的音乐、法律和政治三个职业中,德梅齐埃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自己最喜欢的是音乐。他灌过唱片;在政府工作时,曾为准备参加出国演出,每天中午练一两个小时。

  “我现在还经常练琴,一个星期不练,就像没刷牙一样难受。如果让我再回到18岁,我还是会选择音乐。”德梅齐埃说。

已有_COUNT_条评论我要评论

Powered By Google
留言板电话:010-82612286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09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