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最近的一些抗议活动中有少数示威者喊出了反对哈梅内伊的口号，但是这些人的做法受到了穆萨维的谴责。推翻伊斯兰政权的势力还没有形成气候。

　　伊朗“乱而不裂”背后

　　《环球》杂志驻德黑兰记者/梁有昶

　　这个新年带给伊朗的并不是一番新气象，这个伊斯兰国家正面临着空前的危机：

　　部分反对派不时发起的示威活动让去年总统选举的争议余波未了，局部骚乱频发；

　　这一“内乱”又在一定程度上触动着伊朗“核问题”这根敏感神经，导致伊朗与西方不断互抛“最后通牒”；

　　同时，伊朗也面临着新一轮的制裁压力……

　　内乱尚未危及政权基础

　　由2009年总统大选引发的持续抗议活动及流血暴力事件，无疑使伊朗伊斯兰政权陷入了30年来最严重的危机，然而目前的这场风波尚未危及其政权基础，局势也远未谈得上失控。

　　首先，事件的关键人物——在选举中失利的改革派主要候选人、前总理穆萨维目前仍然是统治集团内部寻求改革的一个代表人物，他的目标并非推翻现政权。他在今年新年发表的一份声明中就强调，他本人领导的“绿色运动”忠于国家宪法，坚持“伊斯兰教和国家认同”，反对国外势力的控制。

　　就目前而言，穆萨维等人“反对”的主要还是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的“政府”，而非以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为代表的“政权”。在伊朗，总统掌管的只不过是伊朗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权分立体系当中的“行政部门”，而在这套体系上面还存在拥有绝对权力的宗教领袖监护系统。

　　其次，穆萨维的绝大部分支持者仍希望在当前的政权体系内进行切实的改革，总体诉求也还限于要求公正选举和改善民生。尽管在最近的一些抗议活动中有少数示威者喊出了反对哈梅内伊的口号，但是这些人的做法受到了穆萨维的谴责，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同。推翻政权的势力还没有形成气候。

　　而且在最近几个月，进行街头抗议活动的次数和人数并不多，骚乱规模和范围也不大。即使在2009年12月27日这次近来规模最大的示威活动当中，真正的抗议者也不过数千人，骚乱地点也局限在市中心的革命广场附近。德黑兰安全服务与消防组织宣布，共有9所民居、9辆车辆、7家店铺、2家银行、3所电站和18个公共垃圾箱被焚烧。这种骚乱的规模其实比近年一些西方国家发生的骚乱要小得多。

　　有个别网站曾报道，从2009年12月26日开始伊朗全国主要城市进入为期3天的“紧急状态”。但实际上伊朗当局并没有发出过这种声明。其实那一段时间正是伊斯兰教什叶派的重要节日阿舒拉节，伊朗民众接连几天在全国各地举行大量的纪念活动，为了维护活动期间的社会治安并阻止反对派支持者举行未经许可的示威活动，伊朗主要城市都加强了安保措施。

　　再次，稳定与发展仍是民心所向。去年年底，在阿舒拉节上，部分反对派支持者选择这天在德黑兰等地举行示威活动并导致骚乱，其中还有少数人喊出了反对哈梅内伊的口号。这反而引起大批伊朗民众的强烈反感。在随后几天，数以百万计的伊朗民众在全国各地举行大规模集会，谴责“亵渎”宗教节日以及暴乱行为，同时表达了对哈梅内伊的支持。

　　内外因素引发危机

　　这场危机爆发的根本原因是伊朗政权内部保守派与改革派斗争的公开化和激烈化。在2009年的总统选举中，以前总统哈塔米、前总理穆萨维和前议长卡鲁比为代表的改革派在政坛元老拉夫桑贾尼的支持下，公开与被视为保守派的现任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抗衡，猛烈抨击现政府的一些内外政策，并大力宣传改革思想。

　　艾哈迈迪－内贾德以62.63%的得票率在总统选举中获胜，而落选的穆萨维和卡鲁比等人均宣称选举存在违规行为，要求取消选举结果。穆萨维的大批支持者随后举行了一些抗议活动，并与警方以及艾哈迈迪－内贾德的支持者发生冲突，局部地区还出现骚乱。

　　此间一些观察家认为，总统选举争议导致的紧张局势之所以持续到今天，与当局处理这场危机的手法有一定关系。争议出现之初，当局拒不承认选举作弊，并采取强力手段压制穆萨维支持者的抗议活动，逮捕了不少改革派领导人的助手以及许多抗议者，此外还出现了个别的虐囚现象。这导致改革派非常不满。至今，在一些较为重要的纪念日，仍会有部分穆萨维的支持者举行示威活动。

　　此外，并不排除部分敌对势力利用这场选举纠纷向伊朗伊斯兰政权施压，试图制造动乱甚至推动“颜色革命”。当前，伊朗国内外仍然存在少量支持前国王政权的人士以及在伊斯兰革命后坚决反对伊斯兰政权的残余势力，比如被很多国家认定为恐怖组织的“人民圣战者组织”。与此同时，一些西方媒体大肆炒作伊朗局势，并进行大量倾向于反对派的报道，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动了局势的发展。

　　出现和解契机？

　　尽管这场危机目前尚未危及伊朗伊斯兰政权的基础，眼下伊朗街头的紧张局势也暂趋平息，但是这场风波已经造成数十人死亡，而且改革派及其支持者与执政当局的分歧依然存在。下一个重要纪念日再次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如何采取措施真正化解分歧，实现局势的根本稳定，是伊朗政权面临的紧迫课题。

　　有观察家指出，尽管穆萨维等人的行为给政权带来危机，而且在统治集团内部有一些强硬派人士要求逮捕甚至处死改革派领导人，但是当局至今仍未对其采取行动，这表明穆萨维等人仍然得到政权内部部分势力的支持，而且哈梅内伊仍希望寻求统治阶层的共识，和平解决当前的危机，避免过激行动导致局势恶化。

　　穆萨维在1月1日的声明中明确提出一些要求，包括行政机构须对人民负责、完善选举法、释放政治犯并尊重新闻自由和民众合法集会的权利等。对此，在总统选举中失利的保守派候选人、前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雷扎伊写信给哈梅内伊，指出穆萨维的声明表明他已经作出退让，不再否认艾哈迈迪－内贾德政府，同时还就如何加强对政府的监管提出“建设性提议”，这些都表明出现了恢复团结的契机。

　　分析人士指出，穆萨维等人此前一直否认艾哈迈迪－内贾德出任总统的合法性，要求重新选举，而这种要求是以哈梅内伊为首的当权派很难满足的。如果改革派领导人真的不再要求总统下台，同时当权派也能够认真对待改革派的一些诉求，那么就有机会和平解决当前危机。但是如果双方继续采取强硬立场和暴力对抗的方式，那么局势仍将持续紧张甚至恶化。

　　“内乱”使核问题复杂化

　　自2009年6月总统选举以来，伊朗政权内部斗争的公开化和激烈化达到了伊斯兰政权建立30年来前所未有的程度。在这种国内背景下，伊朗核问题更加复杂化。

　　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在2009年10月份提出的方案，伊朗需要在当年年底前一次性把大约1100公斤低纯度浓缩铀运往俄罗斯，由俄罗斯将其提纯至20%左右，然后再由法国将其生产成德黑兰反应堆所需的核燃料棒。这一方案能够在理论上推迟伊朗可能制造出核武器的进程，因此很快得到了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支持。

　　实际上，用伊朗本国的低纯度浓缩铀换取外国的核燃料最早还是艾哈迈迪－内贾德政府主动提出的。这表明一向在核问题上保持强硬立场的艾哈迈迪－内贾德可能希望相对软化立场，准备与西方国家在核燃料供应问题上进行合作。

　　但其政治对手很可能并不希望总统在与西方和解的问题上“得分”，从而对此事进行“变相阻击”。包括伊朗议长拉里贾尼在内的一些保守派人士开始猛烈批评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方案将“损害国家利益”，这进而推动了整个政权内部开始就此展开辩论。作为最高领袖的哈梅内伊本人也对西方国家严重缺乏信任，因此伊朗政府迟迟未能就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方案表明态度，而且对外的表态逐渐倾向于希望在伊朗境内用铀浓缩换取核燃料，甚至可能是只买不换。

　　美国等西方国家坚持要求伊朗全盘接受该草案，并将2009年年底设为最后期限。但伊朗政府已多次强调不接受这一期限，同时提出，可以直接向外国购买核燃料，或者分批使用伊朗生产的低纯度浓缩铀换取所需的核燃料。

　　伊朗外长穆塔基于去年12月提出，伊朗愿用首批400公斤本国生产的低纯度浓缩铀换取纯度为20%的浓缩铀，交换地点为伊朗南部的基什岛经济自由区，但如果在土耳其境内进行这一交换也“没有问题”。1月2日他又表示，伊朗已经向西方国家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它们在一个月内接受伊朗提出的核燃料交易提议，否则伊朗将依靠本国的专家生产纯度较高的浓缩铀。

　　分析人士指出，伊朗同意在境外进行交换可被看作是一次“战术性让步”，而威胁自行生产核燃料则是表达强硬立场，这说明伊朗政府也使用西方惯用的“胡萝卜加大棒”手段，试图推动各方继续就核燃料问题进行谈判，以避免西方国家迅速推动新一轮的国际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