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乱局中的五种角色

　　《环球》杂志驻伊斯兰堡记者/田宝剑

　　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宣布备受争议的“全国和解令”无效后，所有在此法令下被撤销的案件将面临重审，共有8000多人牵涉其中，而曾经受到这一特赦令庇护的巴基斯坦总统扎尔达里，也将深陷政治漩涡。

　　此项判决将使巴基斯坦政局再起波澜。扎尔达里能否保住总统宝座？本已充满变数的巴基斯坦政局将走向何方？巴基斯坦反对党、军队、最高法院，乃至美国，又将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

　　总统身陷政治漩涡

　　16个月前，53岁的扎尔达里坐上了巴基斯坦政坛的第一把交椅。然而，扎尔达里在其妻子贝·布托遇刺身亡带来的悲情氛围中获得的总统宝座并不稳固，一年多以来，其执政地位不断面临挑战。

　　令扎尔达里最头疼的恐怕就是其头上笼罩的贪腐指控的阴影。自1990年以来，扎尔达里不断受到贪污、勒索、谋杀等罪名指控，前后在监狱里待了11年之多。虽然这些指控都没有完全被证实，但给其名声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据传扎尔达里常在政府合同中收取相当比例的回扣，因而被称作“10%先生”。

　　2007年10月5日，时任总统穆沙拉夫颁布“全国和解令”，撤销针对贝·布托及扎尔达里等人的贪腐指控，为其与贝·布托实现“权力分享”铺平了道路。凭借这道护身符，扎尔达里暂时获得清白之身，并取得了参政资格。

　　但2009年12月16日以巴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乔杜里为首的法官团宣布“全国和解令”无效，又从法律上正式埋葬了这一特赦令。由此，扎尔达里的隐患再次浮现，并再次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巴最高法院在判决中还指出，将重新调查扎尔达里和贝·布托的一桩洗钱案。此前，有指控称扎尔达里曾非法获得15亿美元。

　　除扎尔达里外，包括现任内政部长马利克、国防部长乔杜里·艾哈迈德·穆赫塔尔等在内的扎尔达里的多名政治盟友也将面临旧案重审，这对扎尔达里来说无疑是重大打击。

　　执政党一致对外

　　最高法院宣布判决结果后，巴基斯坦总统府发言人巴巴尔随即表示，根据宪法，现任总统享有豁免权，之前针对扎尔达里的腐败指控不会面临重审，因此，这一判决结果对总统没有影响，扎尔达里不会辞职。

　　扎尔达里目前所采取的措施主要有两方面：一是紧急召开人民党中央委员会会议，巩固自己在党内的地位，寻求人民党的支持。2009年12月19日该党通过决议，对人民党联合主席、总统扎尔达里表示完全信任。另一方面就是改善与最大反对党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的关系，试图拉拢反对党。

　　人民党目前表现出了团结力量一致对外的姿态。之前一直有传闻称总理吉拉尼和扎尔达里不和，但最高法院宣判后，吉拉尼公开为扎尔达里辩护，表示扎尔达里已经坐了多年监狱，不能再因过去的指控受到审判。吉拉尼的表态将使人民党进一步团结在扎尔达里的周围。

　　新年前后，扎尔达里频频在许多重要场合露面，并且在发言中表现出强硬姿态。在2009年12月27日贝·布托遇刺两周年的纪念活动中，扎尔达里称将反击针对人民党和他自己的各种阴谋。

　　分析认为，扎尔达里目前面临的主要压力将来自最高法院方面，他可能要不得不面对旷日持久的法律诉讼问题，但如果没有反对党等强有力的政治势力支持最高法院，针对扎尔达里的诉讼将不了了之。

　　反对党谨慎施压

　　最高法院的判决得到了巴基斯坦舆论的支持。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扎尔达里目前所面临的支持率低迷的困境。分析人士认为，扎尔达里从政一年多以来，在恢复经济发展、提高就业率、改善百姓生活方面没有取得明显成果。另一方面，很多民众认为扎尔达里跟美国走得太近，对美国要求巴基斯坦配合反恐言听计从。因而，扎尔达里和人民党政府成为民众和媒体挞伐的对象。巴最大英文报纸《新闻报》就曾刊登题为“扎尔达里下台倒计时”的连载文章。

　　然而，面对媒体和民众对最高法院判决的欢呼，一直尖锐批评扎尔达里的反对党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的态度却非常谨慎。

　　2009年12月21日，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尼和谢里夫的弟弟、现任旁遮普省首席部长沙赫巴兹举行单独会谈，两人表示两党将搁置个人恩怨，尽量避免对对方领导人的恶意攻讦。沙赫巴兹还对人民党的政治和解政策表示赞赏。此后，穆盟(谢里夫派)其他领导人也对媒体表示，没有政党想驱逐扎尔达里或推翻人民党执政，辞职与否取决于扎尔达里，他们不支持违反宪法的针对扎尔达里的行动，也不会推动提前进行大选。

　　同时，穆盟(谢里夫派)也不忘对扎尔达里施压，敦促其放权。1月1日，该党发言人在向媒体透露新年政策时表示，将继续向人民党和扎尔达里施压，全力争取废除宪法第十七条修正案，取消总统所拥有的解散议会、罢免总理、更换军队领导人的特权。

　　分析认为，由于谢里夫也曾面临多项指控，自己本身并不清白，如果穆盟(谢里夫派)高调攻击扎尔达里，很可能引火烧身，把自己卷入其中。而且，在巴国内拥有极其重要发言权的军队与谢里夫关系不佳，因此该党在“倒扎”行动中表现得比较克制，没有采取太激进的措施。目前，该党把策略重点放在让扎尔达里放权方面，企图推动宪法改革，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开展活动，让扎尔达里成为一个虚位总统，同时，穆盟(谢里夫派)也与人民党进行政治交易，为谢里夫东山再起铺路。

　　军事政变时代已过？

　　另一支关乎扎尔达里命运的重要力量是巴基斯坦军方，扎尔达里和军方关系紧张已经尽人皆知。

　　2009年10月美国国会通过对巴基斯坦进行援助的克里-卢格法案，计划在今后5年向巴每年提供1.5亿美元的援助款。但该法案的某些条款引起巴军方的强烈不满，军方公开发表声明指责美国插手巴军方事务，企图控制巴军将领的任免。巴基斯坦重要智库调查和安全研究中心主席、军事问题专家伊姆蒂亚兹·古尔告诉《环球》杂志记者，军方认为扎尔达里和美国走得太近，该法案是他和美国商定的，目的是进一步控制军队。

　　随着最高法院宣布“全国和解令”无效，扎尔达里面临空前压力，当地媒体一度盛传军方可能发动政变。但伊姆蒂亚兹认为，“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如果军队想插手，也只会间接地进行。”

　　有分析认为，目前巴基斯坦民意对军人执政也是非常抵触的，巴基斯坦具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上层社会希望政治在宪法规定的范围内发展，不想因为军事政变、军人上台在国际社会引发负面影响，使该国面临更多压力。

　　更何况，现在军方和总统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一触即发的程度。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尼近日在多个重要场合表示，军方和政府、总统之间没有分歧。吉拉尼说，军方必须执行政府的命令，巴基斯坦军队纪律严明，他们在宪法允许的范围内执行任务。他特别指出：“毫无疑问，军方支持政府。”吉拉尼还强调，目前执政的人民党和军方之间建立了前所未有的良好的关系，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长基亚尼是民主的支持者，“我们必须清除那些对军方领导人形象造成影响的负面因素”。

　　美国需要巴基斯坦政局稳定

　　目前扎尔达里要想稳住自己的总统宝座必须获得美国的支持，失去了美国这一后盾，扎尔达里的政治手腕再高超也难左右逢源。而美国方面也希望巴基斯坦能够加大打击塔利班武装分子的力度。

　　分析认为，现在巴基斯坦政局之所以没有崩溃，是因为巴政府、军队和美国在反恐问题上有共同利益。刚刚过去的2009年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武装分子极其嚣张的一年。据统计，这一年武装分子共发动了494次大大小小的袭击，造成包括平民、安全人员、宗教人士、学生、记者等在内的3000多人死亡。武装分子还频频进攻巴军事重地，陆军总部、海军总部都成为袭击目标，这让军队蒙羞，促使其下决心针对塔利班组织的老巢南瓦济里斯坦发起进攻。

　　巴调查和安全研究中心主席、军事问题专家伊姆蒂亚兹认为，2009年巴基斯坦在反恐问题上呈现的一大特点就是巴政府获得军队和民众的支持，巴基斯坦各派势力在打击塔利班武装分子方面达成共识。他说，巴基斯坦军方已经认识到，“塔利班武装分子不能做朋友，他们只会敲诈政府，已经变得像疯狗一样，安抚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进行剿灭”。

　　分析人士称，目前巴军和美方在军事行动层面的合作已经得到提升，比如情报共享、后勤补给等方面，而且，巴基斯坦军队也需要美军的武器供应。但双方仍有分歧，美国希望巴军进攻巴阿边境的各个武装派别，消除对自己的威胁，但巴方并不想向那些不挑战政府权威的部落组织开战。另外，美国要想牺牲巴方的战略利益为自己服务，即使巴政府同意，巴军方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