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黑寡妇”疑云

　　和人们想象的不同，这些人的动机非常复杂，有为理想献身的，有为亲人复仇的，也有为生活所迫的和绝望厌世的，甚至有被强行招募的

　　特约撰稿  赵灵敏

　　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不久前发生的两起地铁自杀式恐怖爆炸事件，致39人死亡、80余人受伤。俄安全部门已查明，此一事件是两名车臣女恐怖分子所为。由于平常总是蒙着黑色头巾、身着黑色长袍、往往是那些在车臣战争中被打死的车臣分离主义者的妻子(也可能是他们的姐妹或母亲)，所以这些女“人体炸弹”被称为“黑寡妇”。

　　世界上第一枚人体炸弹来自巴勒斯坦的哈马斯组织，1994年在以色列的特拉维夫市引爆。此后，这种杀伤力巨大却代价微小的新型袭击方式开始风靡全球，基地组织、斯里兰卡的泰米尔猛虎组织、西班牙的巴斯克分裂组织等相继加以采用。此后，不但儿童妇女走向街头成为自杀式袭击者，而且爆炸方式不断“改进”，如两个人为一组，第一个人先拉响炸弹造成伤亡，等警察、救援人员和围观群众聚集起来时，第二人再拉响第二颗炸弹，造成新一轮更大伤亡。

　　在俄罗斯，“黑寡妇”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是在2002年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的劫持人质事件中。参与那次行动的恐怖分子中，女性占了一半。2003年7月5日，两名车臣“黑寡妇”在莫斯科郊外的图申斯基机场引爆捆在身上的炸药，炸死17人，炸伤40多人。2004年8月24日深夜，俄罗斯一架图-134客机和一架图-154客机在飞行途中几乎同时坠毁，两架飞机上的89名乘客和机组人员无一生还。事后，两名车臣妇女的尸体无人认领。

　　“黑寡妇”的出现总是意味着巨大的伤亡，所以她们往往被看成是强者，但在整个恐怖活动的组织链条里，她们只是实施者和被利用者，其实是最低端、最绝望、最不由自主的一群人。和人们所想象的——她们都是在理想和复仇心理的感召下自愿成为人体炸弹——不同，这些人的动机非常复杂，有为理想献身的，有为亲人复仇的，也有为生活所迫的和绝望厌世的，甚至有被强行招募的。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招募和培训“黑寡妇”的，可能是臭名昭著的车臣恐怖组织“伊斯兰特种战团”。招募者一般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做搭档。他们确定目标后，就找到女子家，先是花言巧语地诱劝，如果她同意了，招募者就扔给她的家属点钱，最多28美元，然后把人带走。如果不行，小伙子就动手抢人，家属怕报复，不敢反抗。一个招募者可获得20万美元的赏金。

　　无论是自愿和被迫，这些女子被安置到一些看上去很普通的民宅里。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训导者向她们灌输这样的思想：苦难都缘于俄军发动的战争，要想为亲人报仇，制止战争，就得牺牲自己，充当人体炸弹，否则苦难永无尽头。 如果洗脑不成功，恐怖组织就使出最肮脏的一招——诱逼她们吸食毒品。

　　俄安全部门发现，近年来的多起恐怖爆炸事件中，爆炸执行者“黑寡妇”的血液里都发现有毒品成分。据目击者称，有不少“黑寡妇”在作案时神志是不清楚的。

　　10个“黑寡妇”中，只有1个是真正甘愿去死的，其他人在作案时都想临阵脱逃。但当腰缠炸药包的“黑寡妇”被运到目的地并接近目标时，她们身上的炸药包还有一个控制按钮掌握在躲在不远处的恐怖分子手中。他们注视着“黑寡妇”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她们胆怯想后退时，就会按动按钮，引爆她们身上的炸药。

　　尽管动机各不相同，“黑寡妇”在俄罗斯的频繁出现，其根源都离不开车臣这个俄罗斯延续了上百年的伤口。沙皇在1895年征服了车臣，随后的俄罗斯和苏联的统治者都对这个地方实施高压政策，斯大林在二战期间曾经将整个车臣民族流放到西伯利亚，普京则两次发动车臣战争，马斯哈多夫、巴萨耶夫、扬达尔比耶夫、格拉耶夫……一个个人们熟悉的车臣叛军领袖死于非命。战争虽然早已在2000年结束，但车臣的社会结构已经被破坏，民族隔阂、大批战争的牺牲者及其家属的复仇，成了俄罗斯社会最大的梦魇。

　　近年来，俄罗斯也对车臣采取了援助等一系列怀柔手段，但进展缓慢，大规模的失业和经济犯罪问题一直很严重，而俄罗斯军警部门的腐败和残暴，则助长了极端主义在北高加索地区的增长。在可预见的将来，车臣极端分子的恐怖袭击事件仍会在俄罗斯上演，而“黑寡妇”孤单而柔弱的魅影，仍将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