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两伊战争之惨烈

　　《环球》杂志前驻巴格达记者/刘顺

　　长达八年的伊朗和伊拉克战争，简称两伊战争，又称第一次海湾战争。这场由领土纠纷、民族和教派矛盾引发的战争于1980年9月22日爆发，直至1988年8月20日结束。两伊战争造成双方近百万人死亡，100多万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高达9000亿美元。这场战争使用了包括化学武器在内的许多现代化武器，并且运用了极原始、极残酷的人海战术，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拼国力、拼人命的拉锯消耗战。

　　我作为新华社记者曾长驻伊拉克四年，亲历了两伊战争的后期，踏访了两伊从南到北长达1200公里边界线上的10多个战场，目睹了双方展开的“袭城战”“油轮战”，见证了两伊战争的惨烈。

　　两伊战争大致分以下几个阶段：起初是伊拉克进攻，伊朗防御，战场主要在伊朗境内；后来是伊朗反攻并占领部分伊拉克领土；再后来是双方处于拉锯战；最后是伊拉克发动反攻直至双方实现停火。

　　1986年5月，伊拉克为改变战争的胶着状态，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新战略，对伊朗的中部重镇迈赫兰发动进攻，并一度夺取这座城市。战斗刚刚结束，我和其他外国记者在伊拉克军方的陪同下，先是乘坐机翼挂着火箭弹的武装直升机到了边界，后又改坐军用吉普车，穿过铁丝网，来到了原来的伊朗部队前沿阵地。战壕里、哨所旁躺着一排排七孔流血、高举双手投降的伊朗士兵尸体，惨不忍睹。据后来披露，伊拉克在这场战斗中使用了化学武器。

　　进入市区，满目尽是残垣断壁，记者所到之处，没有看见一间完整的房屋，没有遇到一个居民，而两伊战争爆发前，这里原是一座约有四万居民的美丽的边境城市。战争爆发后，这里的居民早已撤离一空。在一段高大的土墙上，伊朗人用子弹壳拼成的用以鼓舞士气的大幅标语和图像，显得格外醒目。阵地上散落着伊朗部队撤退时留下的武器弹药和各种生活用品，还有一封伊朗士兵没来得及寄出的家信。

　　在从迈赫兰返回的路上，双方的炮声此起彼伏，四野硝烟弥漫，伊朗的炮弹不断砸在伊拉克新占领的阵地上，有些就爆炸在离我们汽车只有数百米远的地方。还有一辆伊拉克军车为避让我们乘坐的吉普车而被路旁埋设的地雷炸坏。

　　到了1988年，两伊战争进入最后阶段，在西方和一些海湾国家的帮助下，战场形势对伊拉克十分有利。进入4月份后，伊拉克在从南至北1200公里长的战线上打响了结束战争的最后一役，并取得节节胜利，不仅收复了所有失地，而且深入伊朗腹地，占领了2000多平方公里的伊朗领土。

　　法奥半岛座落在伊拉克的最南端，面积200平方公里。两伊战争爆发前，法奥曾是伊拉克重要的石油输出港。4月17日，伊拉克军队出其不意地向两年前被伊朗军队占领的法奥半岛发动了代号为“斋月行动”的闪电式攻势，经过34小时激战，从伊朗手中夺回了失地。应伊拉克军方之邀，我们从巴格达军用机场登上了一架军用运输机，在蒙蒙细雨中，直飞号称“众城之城”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巴士拉。下了飞机，我们便立即坐上涂有泥巴伪装的军用吉普车，直奔法奥半岛。

　　在通往法奥的路上，一辆辆坦克、装甲运兵车和炮车川流不息，兴高采烈的伊拉克士兵在我们经过时不断向空中鸣枪，以示庆祝胜利。远处，记者透过车窗看到，寸草不长的盐碱地上，战壕坍塌，弹坑累累，新坟遍地，被战火烧焦的坦克和装甲车横七竖八地躺在一旁。

　　驶入市区，法奥城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座被炮弹击中的巨型储油罐正在燃烧，厚厚的钢板被烧得通红。经过多年的战火洗劫，法奥已是满目疮痍，一片废墟，只剩下唯一一座清真寺还算完整。经过再三要求，记者来到伊拉克军队新筑的最前沿炮兵阵地，通过瞭望口，记者看到了进攻开始时被伊拉克飞机炸坏的河上浮桥，河东岸的伊朗阵地也隐约可见。我们刚到不一会儿，河对岸就传来了伊朗阵地打来的炮弹声，可能是伊朗士兵发现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就这样，我们的汽车被伊朗的炮弹“追赶着”撤离了。

　　我在伊拉克期间，领教了双方多轮“袭城战”的滋味。伊拉克在“袭城战”中主要利用空中优势，出动飞机对伊朗重要城市和石油设施进行轰炸，而伊朗更多的是使用导弹对伊拉克进行还击。每当伊拉克向伊朗发动空袭，伊朗总要对伊拉克边境城市进行炮击和对首都巴格达发射导弹。然而，伊朗的导弹没有精确制导，命中率低，很少能击中目标。有一次，伊朗发射导弹的预定目标是巴格达的电讯大楼，但却落在了距离目标几公里处的平民区，新华社巴格达分社离导弹弹着点不到一公里，一楼屋子里的落地窗帘顿时掀起一米多高，使人感觉好像发生了强烈地震。

　　1987年7月20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第598号决议，要求两伊立即无条件停战，同年7月23日伊拉克宣布接受这项决议，1988年7月18日，伊朗宣布正式接受这项决议。两伊同意从1988年8月20日起全面停战。这场持续了八年的战争，伊拉克与伊朗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来源：2010年5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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