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12亿读者看小羊多利

　　《环球》杂志前驻伦敦记者/姜岩

　　20世纪最重大又最有争议的科技突破，恐怕除了制造原子弹的核技术之外，就是培育出小羊多利的克隆技术了。我有幸成为首位报道克隆羊多利的中国记者。

　　1997年2月23日是星期天，我正在使馆大厅外听收音机以跟踪英国的新闻，突然听到英国罗斯林研究所和英国PPL 生物技术公司宣布在世界上首次克隆成功动物小羊多利的消息。罗斯林研究所我并不陌生，1年前他们宣布利用胚胎细胞克隆出两只羊时我就发过消息和述评，但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利用成年动物细胞克隆成功了动物，这意味着人类可以复制动物了。

　　我立即设法与罗斯林研究所联系，得知他们将于2月24日正式宣布这一消息，同时也得到了他们即将发布的新闻稿。原来，该研究所事先向英国报联社披露了这一消息，报联社提前一天将这一重大消息发了出去。我根据新闻稿抢发了消息，并立即着手联系到现场去采访。

　　我在24日向该研究所正式提出采访申请，但立即遭到拒绝。后来才知道，到3月3日，研究所共收到采访申请2000多份，很多外国记者是乘飞机赶来采访的。由于该研究所只有300人，只有极少数记者能够进入该研究所采访。在这种情况下，我给一位负责安排采访的经理发了一份传真。传真上说，中国12亿读者需要这一消息，如果世界上1/5的人没有读到中国人自己采写的这一重大新闻，那是多么遗憾的事情。传真还附上了从新华社效率手册上复印的有关新华社的英文简介材料，和以前新华社发表的有关这一事件的稿件。为了保险起见，传真发了2遍，并叮嘱这位经理的秘书一定转交这一传真。

　　这一招果然奏效，我被安排在3月3日星期一进行采访，这一时间距2月27日有关小羊多利的论文正式在英国《自然》杂志发表的日期仅3天，如果考虑到周末休息无法安排采访的因素，那么他们给新华社记者安排的采访日期是十分优先的。

　　在等待采访期间，我通过平日结识的中国留学生多方打听，看看罗斯林研究所有无中国人，因为世界上大多数大研究所都有中国学者。果不出所料，罗斯林研究所有7位中国人，其中1人就在克隆小羊多利的实验室。

　　3月2日一大早，我就坐火车从伦敦赶往爱丁堡，住了一夜后前往坐落在距爱丁堡市中心11公里的著名游览区罗斯林村庄内的罗斯林研究所。当我到达时，发现已有十几位来自美国、澳大利亚和法国的记者扛着摄像机、背着相机在那里等待了。

　　可能是那份传真的缘故，负责接待我的是该研究所主管科研的副所长哈里·格里芬先生。采访时间是中午，在此之前的4个小时，我找到了该研究所的4位中国学者，并向威尔莫特实验室的朱捷博士深入了解了有关情况，听中国学者讲解这一实验的原理。

　　中午采访的时间终于到了，但当我提出要见小羊多利时又遭到拒绝，理由是小羊多利受不了太多的打扰，“只能采访科学家，不能采访羊，要用照片，可向英国报联社购买。”我灵机一动，说能否代表12亿中国读者看望一下小羊多利，并随手送给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一些中国小礼物，说这是12亿读者的心意。他们被我的这番话逗乐了，二话没说，格里芬副所长亲自开车送我去见小羊多利。

　　距研究所办公楼约1公里之外的农场，在如同一座大仓库的密封建筑里，我见到了关在羊圈里的小羊多利。她浑身洁白，长着细长的弯弯曲曲的羊毛，粉扑扑的鼻子，右耳上系着一个红色小身份牌。7个月大的她尽管已具有成年羊的轮廓，但仍然很顽皮，活泼地在羊圈里蹦来蹦去，从饲养员手中抢东西吃。也许是近几天见了世面的缘故，见到记者向她召手，她并不害怕，从金属栅栏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记者。她歪着头，嘴巴略微张开，嘴角向上翘起，仿佛微笑着故意摆出大明星的派头等待记者拍照。

　　格里芬说：“小羊多利并不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她像其他小羊一样吃草、睡觉和玩耍。几个月前还在生育自己的母亲面前撒欢。尽管目前她已重达45公斤，但从年龄上讲她还是只小羊。”

　　科学家介绍说，多利外表与其他小羊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与众不同的是她没有父亲，却有3位母亲。“那只黑脸老母羊生下来的会不会是个可怕的怪物？我们紧张极了，直到母羊顺利产下了看上去一切正常的小羊多利，我们才略微松了口气。”培育小羊多利的科学家们回忆起多利诞生时的情景仍然激动不已。小羊多利的3位母亲远没有她们的女儿出名，她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仅仅为了区别起见，科学家给她们编了代号。

　　我关于多利羊的报道，后来获得了第三届中国国际新闻奖。6年之后，2003年2月14日，克隆羊多利被实施“安乐死”后，我在《北京日报》上发表了《克隆羊多利“走”的很冷清》。克隆羊多利的问世以及克隆人的争论促使我思考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后来我出版了《千年挑战》和《生存于21世纪》这两本书，这也应当是我采访多利羊的高附加值回报吧。

　　来源：2010年5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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