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的欧元启动之夜

　　《环球》杂志前驻布鲁塞尔记者/王星桥

　　1999年元旦是欧元的生日。1998年我被派到布鲁塞尔分社时，觉得自己将要亲身经历并且报道欧元启动这样的重大国际事件，所以临行前，我到北京多家大书店中，把我所见到的与欧元有关的书都买了，大概有20多本。

　　读书之后才感到这个欧元真是来之不易，孕育了多少年啊。欧元是欧洲政治家推行欧洲一体化系统工程非常重要的一环，1995年12月就把欧元的生日定了下来。再往前追溯，1988年6月，当时的欧洲共同体(欧盟的前身)首脑会议就明确提出了建立经济货币联盟、发行统一货币的目标。

　　1998年10月6日，我与记者郑春一道乘东方航空公司班机直飞布鲁塞尔赴任。一路上，我不时地翻阅有关欧元的书，好象是中学生复习高考题。越看得细，越觉得欧元复杂，尤其是关于欧元启动的准备工作，真是复杂而又细致，太专业了。

　　到了布鲁塞尔，立刻感受到欧元将诞生的气氛。机场里有欧元的形象和介绍。在市区的主要街道上有欧元倒计时牌。我背着相机走街串巷寻找欧元诞生前的种种迹象，仅那个倒计时牌就几乎用了一卷胶片。

　　欧盟和北约的总部都设在布鲁塞尔，因此人们把这个比利时首都称为“欧洲之都”。那时，欧盟的执行机构欧盟委员会大概算是最忙碌也最热闹的地方：那里的官员每天忙于为欧元启动做准备，新闻发布厅里每天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每天中午的新闻发布会上都有记者提问有关欧元的问题。

　　当时在布鲁塞尔有多家中国媒体，我们每天中午都会去欧盟委员会新闻厅，也能碰到许多亚洲媒体记者。不过欧洲的记者总是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从亚洲来的记者，有些人还会质疑我们对欧元的热情。

　　记得一位欧洲记者不解地问我，欧元和中国人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为什么对欧洲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呢？我不得不解释说，中国新闻界希望通过客观的报道让中国人民了解欧洲的事情，特别是欧元的诞生，这对中国人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啊，一旦欧元成为世界流通货币，许多中国人可能还会“炒欧元”呢。

　　也难怪欧洲人产生这样的疑问，当时从欧洲人的报道中看不到多少介绍中国的事，即使有也是隔着有色镜片得出的结论。

　　应该说，欧元能够顺利诞生，说明欧洲人很能搞些既显示团结，又具有创意的事情，而且相当会造势，会炒作，又会充分利用媒体。1998年12月31日，布鲁塞尔舒曼广场旁的欧盟理事会大厦内外及周围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庆贺欧元诞生的仪式在那里举行。因为欧元诞生的1999年元旦在日历上是“红日子”，也就是公众假日，那天搞活动肯定会显得冷清，因为群众不愿意牺牲假日去参加官方庆典。31日那天，天比较冷，有点阴冷的感觉，我一早就到欧盟理事会大厦采访了。大厦的天井里聚集着大批参加庆典的人，一大群一大群天蓝色的气球先是随风摆动，最后升上了天空，象征着欧元的诞生。

　　我有一篇报道这样描述当天的情景：“由于布鲁塞尔是欧盟总部所在地，欧元又是欧盟推出的单一货币，布鲁塞尔的气氛自然显得热烈，市中心的大广场几乎彻夜不眠。尽管岁末年初普天同庆是惯例，但这一夜的意义却不同寻常。庆新年的装饰物上都是欧元标志，传统保留节目冰上芭蕾也充满了欧元的味道，甚至人们举着标有比利时法郎兑欧元汇率的牌子载歌载舞。这一天，欧洲国家大约有5万人加班加点，为整个金融系统向欧元转换作最后的准备工作。”

　　那时，欧洲政治家为统一货币的梦想即将变为现实而激动不已，但许多百姓却在竭力掩饰自己对伴随多年的马克、法郎、里拉等旧币的留恋。有几个被采访对象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反正都是钱，能用就行，但他们硬绷着的脸却写着一丝舍不得。虽然这是政治意愿强加给他们的新货币，欧盟老百姓还是比较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随着欧元的启动，欧洲人体会到生活得更加方便和自由。对于热爱旅游的人来说，能够在许多欧洲国家穿行，无须考虑关卡，也无须兑换货币，这无疑是一种享受。

　　博弈论者认为：欧元生来是为抗衡美元。新生的欧元一开始兑美元的汇率就达1：1.18，其后一路下滑，最低曾见1：0.82，后又逐渐攀升，于2008年7月达到1：1.60的高峰。

　　无论如何，欧元已成为美元的主要竞争对手。欧元诞生前那个平安夜我翻看着对欧元褒贬不一的文章通宵未眠，推想欧洲怎样与美国竞争。美国有英语和美元，欧洲有欧元却没有欧语。那么多语言鸡同鸭讲，能团结一致向前看吗？想着想着，太阳爬上窗，我昏昏睡下。

　　来源：2010年5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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