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换相

　　相比鸠山易破的理想化，菅直人善于和媒体打交道及周旋各类集团之间

　　特约撰稿  岛本

　　一年之前，鸠山由纪夫用鸟儿的比喻挑战麻生，说自己和弟弟是永田町的两只鸽子，他负责正面进攻日本政坛种种陈腐与乱相。一年之后的6月4日清晨，他的辞职演说同样以鸟的比喻结束：“有一天我待在酒店房间里，突然一只小鸟飞到面前，这是一种在我的家乡经常见到的鸟，看到它，我仿佛觉得它是来告诉我，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外星人”辞职

　　还在竞选之时，鸠山就曾经多次许下承诺：“一定将美军基地赶出冲绳。”这一举动为他赢得了冲绳人的大量选票。然而，当鸠山上台后，他发现实现承诺困难太多，奥巴马拒不与他对此举行正式会谈。美国人态度很明确──基地绝不撤离，只能在冲绳岛内搬迁。这个国内民主政治与对外受制于人的困局毋宁说是日本政治的困局，而这次鸠山要为它买单。

　　鸠山由纪夫不得不选择得罪国内和党内支持者。在与冲绳县知事仲井真弘多的会谈后，他在电视讲话中鞠躬道歉，表示“美军驻冲绳普天间机场实在无法离开冲绳，经再三研究，还是准备转移到边野古湾”。仲井回答道：“冲绳县民因为支持民主党把普天间机场转移到县外或国外的主张，而在去年8月国会大选时投了民主党的票，不料竟遭背信弃义，希望首相不要急于定论，继续努力。”这一句话，在民主党元老级人物中得到回应，参议院议员会长舆石东在26号公开劝告鸠山：“(普天间基地)搬迁议题处理方案是否获得社会民主党和(冲绳)社区民众的支持至关重要。”

　　两天之后，日美宣布了驻日美军普天间基地迁移问题的联合声明。当联合执政的社民党党首福岛瑞穗表示极度反对，坚决表示要美军搬离冲绳后，鸠山由纪夫进一步撕开了执政党内冲突──29号晚，他罢免了福岛的消费者行政、少子化对策、食品安全及男女平等事务担当大臣职务。

　　福岛是日本鼎鼎大名的政坛第一女强人，受此屈辱的她马上联合社民党内的拥护者、交通副大臣元清美倒戈一击，社民党宣布将推出联合执政。这一次，是两个女人在永田町给鸠山制造了最大的困局，当民主党内的主心骨小泽一郎也表示要“推倒鸠山”时，这步棋就无法挽回了，三天后的鸠山终于表示辞职。

　　鸠山由纪夫曾被当成了日本版的奥巴马，成为评论家心中改革的希望。可仅几个月不到，鸠山的民意指数就从当选时候的70%下跌到两成不到，“外星人”的新风尚结果只成为了不明飞行物，改革的说辞难以为继，成为过眼云烟。

　　“影武者”隐退

　　早在鸠山胜选之时，评论家就表示了对这位“幼稚园政客”的担心，就连日本民众都心知肚明，民主党内真正的拍板人是“影子武士”小泽一郎，这位躲在幕后影响日本政坛风雨的“平成之妖”。鸠山此番上台与落幕，也全与此人有关，完全可谓成也小泽，败也小泽。

　　就在鸠山刚刚登上首相宝座不到1个月，民主党内就已经再曝出政治献金问题。年底，鸠山的前助手因伪造鸠山献金记录被东京检察官提起诉讼，这成为鸠山内阁民意由升到跌的转折点。助手伪造的记录指向鸠山可能暗中接受母亲的资金援助，涉嫌违法献金或偷逃赠与税。鸠山的母亲是普利斯通公司的继承人，母亲给了儿子无私的政治援助，但这灰色的“馈赠”却让人们不禁联想到小泽一郎的身影。正是在大选前，在民主党形势大好、小泽一郎极有希望力压麻生成为下任首相的情况下，小泽的首席秘书大久保隆规因涉嫌非法接受日本大型建设企业西松建设公司巨额政治捐款，被东京地方检察厅逮捕。小泽一开始想用不知情来推诿“西松建设”事件，但是十几年来西松公司向小泽等人提供的3亿日元巨款却让民众愤慨不已，为了使民主党能最终在选举中获胜，小泽宣布辞职，退居幕后。正是如此，鸠山才借了这把东风，飞上永田町之巅。

　　鸠山离去时拉上了小泽一郎，不少深谙日本政坛规则的评论家分析，这并非两人内斗，而是小泽一郎利用机会远离政治献金问题，重新回到阴影之中的策略。毕竟，鸠山辞职还有菅直人的上台，拍板的都是小泽。

　　师奶杀手“焦躁菅”

　　黄雀在后的菅直人就是民主党“铁三角”中的一个不显著的钝角。出生在日本战败后第二年的菅直人并没有前几位首相一样赫赫有名的家世，他的父亲是冈山县一个玻璃制造企业的厂长，菅直人随父亲搬到了东京都的三鹰市。在70年代日本学运正盛之时，菅直人考进了东京工业大学学习物理，但是热爱中国文化，嘴上不时来几句“孟子”的他在此时却是彻头彻尾的红色愤青──他参与组织了“全国学校改革推进会议”，并成为其中主要的负责人。毕业后，他从市民运动的道路开始了日本并不多见的平民式从政道路。

　　菅直人的从政之路开始于1974年日本举行的第十届参议院大选，他从律师事务所辞职，为日本著名的妇女运动活动家市川房枝担当选举助手，最终帮助市川成功当选。但是此后的20年里，他挑战了3次，才在最后参选众议院议员走进国会，开始了自己的政治家生涯。被桥本龙太郎任命为厚生大臣后，恰逢日本社会曝出不洁血液感染艾滋病事件，菅直人上任后组织了迅速调查，并首次公布了厚生省长期隐瞒的血液艾滋病报告资料。菅直人在电视直播节目中对事件受害者的遗像下跪合掌，公开谢罪的镜头为他赢取了名声。随后他说服桥本首相、让政府承担对死难者家族赔偿的一系列措施更是让他有清官的美誉。

　　在名望如日中天的时候，他选择了与政治遗产丰厚的鸠山结盟，创立了民主党，携手成为党代表。多年前《朝日新闻》举行民意调查“迄今为止最喜欢的政治家是谁”时，菅直人的得票曾高居第三，仅次田中角荣、吉田茂。这样的受欢迎程度并不仅仅源自他作厚生省长时的政绩，更是有特别的法宝。

　　有“焦躁菅”绰号的菅直人以脾气暴躁而著名，他怒骂助手的场面是民主党内司空见惯的情景。但是面对女人的菅直人却像换了一种性格，“师奶杀手”的功力也许就是他的法宝。在当年自民党与民主党的对战中，小泉纯一郎曾经用“美女刺客”(大量年轻的女性候选人)来竞选，致使民主党众多候选人纷纷落败，而唯有菅直人取得了胜利，这就是因为菅直人一直有一批数量巨大的狂热女粉丝。据称，菅直人的女性粉丝团从他出道开始，就一直为她们的“偶像”投票，至今菅直人已经“年老色衰”，但她们仍是民主党的一大制胜法宝。

　　当然，受女人欢迎更像是双刃剑。1998年，日本媒体曾经曝出菅直人与他的女性形象分析师户野本优子在酒店过夜，同进同出，关系暧昧。不过，优子和菅直人一直否认偷情，菅直人还向媒体透露其夫人的信任：“相信你们共同拥有了一夜，但没有男女关系。”(而其妻子菅伸子本来就是他的远房表姐，与鸠山由纪夫夺走有夫之妇鸠山幸相比，菅直人与伸子更是名副其实的‘姐弟恋’。)这句成为一时流行语的句子让菅直人不仅得到了“妻管严”的浑名，还支持率下跌，最后在1999年民主党党首的选举中输给了鸠山由纪夫。

　　小泽进入民主党后，鸠山与菅直人似乎都进一步傀儡化，就连行事风格也与小泽相似──2003年，正逢日本社会年金改革的意愿呼声正高，小泉内阁成员被曝出欠缴养老金，菅直人成为了追查此事的主导。但后院起火，菅直人自己也被查出在担任厚生大臣期间没有交纳年金，因此，他不得不再次辞去民主党党首的职务，出家成为和尚，云游四国八十八座观音寺院，表示悔改。不过，在摄影机对他的云游追踪报道几个月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同情他，媒体也不再追究，菅直人很快就回到了东京这个他真正熟悉的战场。

　　相比鸠山容易破灭的理想化，菅直人善用媒体和周旋各类集团之间的特点，被小泽一郎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参议院选举中一洗民主党的负面阴霾。6日，菅直人宣布重组内阁和党务，反小泽的冈田克也和前原诚司都没有获得重务，而新内阁官房长官仙谷由人，干事长枝野幸男，都不是民主党内的重量级人物。这样讨好多方的策略，似乎暗示着菅直人和日本人的首相保质期，能稍微延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