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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定力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4月25日13:13  法律与生活

  本刊记者/赵晓秋

  人类历史第五大地震,高达10米高的滔天海啸,灾难性的核泄漏危机。在旷世的复合性灾难面前,日本民众和社会的定力比灾难本身更撼人心魄。

  抢购食物时,排在前面的人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划拉到自己的购物篮里,而会留一些给后面的人;在撤离灾区的中国留学生身后,是他的还在“研究室埋头工作”的日本导师;面对来自Facebook、Twitter等众多论坛和网站希望天皇暂时“起御驾”去京都的好意,天皇和他的家人选择了拒绝;而繁忙的首相官邸,却邀请外国记者近距离观察“政府的危机管理”。

  日本公民“震不出破绽”的素养、日本企业“海啸卷不走”的慈善精神、日本政府“未被核污染”的透明姿态共同构筑起日本社会“历灾难不改”的社会秩序——对日本来说,这是震后复苏的基石;对我们来说,这是一门需要花很长时间去研习的课程。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1年4月上半月期)

  避震:从东京到厦门

  ——一个中国公民眼里的“日本定力”

  本刊记者 / 赵晓秋

  ■离开家时,黄慧没有带上贵重物品,因为她坚信自己的房子不会倒。

  ■幼儿园的操场上,戴着头盔的老师围住了女儿在内的所有小朋友,近百名小朋友没有恐慌和不适。

  ■大地震后,东京市至少有15万人有家难回,滞留街头,却没出现任何混乱、嘈杂、哄抢的场景。

  ■通讯瘫痪后,日本的手机运营商快速开通了手机灾害留言板,以供失去联系的人们互通消息。

  ■福岛核危机让东京人感到紧张和担心,但大家不会把恐慌的情绪蔓延,依然保持着镇定和秩序。

  不一样的地震

  黄慧,河南人。2003年研究生毕业后,她跟随老公孙峰到日本生活至今。如果没有3月11日的日本大地震,黄慧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樱花盛开季苦恼。每到这个季节,她都会因为花粉过敏,“眼睛肿胀得几乎睁不开”。

  3月11日上午,把3岁的女儿送到幼儿园后,黄慧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收看自己最喜欢的日剧《无法坦诚相对》。除了帮北京媒体的同学联系自己昔日工作的《中文导报》的记者采写“在日研修生蒋晓东过劳死事件”外,这一天似乎和过去的无数个周五一样,黄慧悠闲得有点儿无聊。

  东京时间3月11日下午2点46分,坐在沙发上的黄慧突然感到整幢楼轻轻摇晃,吊灯摆动。日本地震频发,在日本生活7年的黄慧经历了不少次大大小小的地震。

  渐渐地,对于地震,她早就没有了初来时的恐惧和害怕,“甚至可以在地震的摇晃中安然入睡”。另外,被震多了,对于三四级的小震,她也习以为常了。

  很快,黄慧发现这次地震“似乎不太一样”,“以前楼房摇动时,就像是时钟的钟摆,摇晃的幅度是慢慢缩小的。但这次楼房摇晃的幅度一直比较大,持续的时间也很长”。

  坐在沙发上的黄慧已经听到厨柜里的东西在“哗哗”地响,她意识到了危险,快速钻进饭桌下,蹲在地面上。地震的摇晃持续了将近3分钟,平时的“一刹那”在此时变得如此漫长。

  等到地面不再摇晃后,黄慧钻出桌子,快速将电视频道转到了日本的NHK(日本广播电视协会)收看“地震速报”。

  早已习惯地震的日本人,只要一有震感,第一时间就会打开电视,通常30秒内电视就会进行地震速报,告诉人们什么地方发生了地震;两分钟后,则会出现比较详细的报道:震源、离震中距离、地震强度和震级(包括震中附近震级)。

  当时,电视画面滚动的字幕是:“强震发生,震源正在确认中,请随时注意报道,并准备好收音机。”

  “强震”,黄慧意识到地震的严重性,“紧张得有点儿哆嗦”。她赶紧把所有电器的电源拔掉,打开门,并用事先安装好的支架撑开门以保持开启状态。

  在走廊里,黄慧看到留在家里的邻居都探出头来,喊“地震”了。黄慧觉得应该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于是她拿上手机和背包,匆匆走出家门。

  黄慧没有带上家里的贵重物品,因为“没有必要”。黄慧所住的楼房是2008年3月新建的,1995年阪神大地震后重新修订的《建筑基准法》规定,新建的公寓和商业用房都要抗8级地震,“房子肯定不会倒塌”。

  戴着头盔的老师把孩子们围住

  黄慧是第一个赶到幼儿园的家长。平常的日子里,下午的1点到3点是幼儿园孩子午睡的时候。

  地震时,孩子们都被老师叫了起来,老师把所有房间的门打开,带着小朋友来到了园内的游戏场地。这个细节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房屋倒塌,房门的通畅可以保障人员及时逃生。

  赶到幼儿园后,黄慧看到的情景是,老师们戴着头盔、穿着防震服围住了她女儿在内的所有小朋友。

  日本从幼儿园起就让孩子们接受防灾常识及应急避险训练,有关自然灾害的教育是中小学的必修课。平时,中小学生会进行防震训练,幼儿园也常有非正规的防震演习。地震时,全园近百名小朋友都没有恐慌和不适。

  接到孩子后,黄慧和女儿步行回家。半路上,她们要穿过一个商业街,那里道路狭窄、建筑物密集,这时余震发生了。

  黄慧头顶的电线和身边的建筑物又开始摇动,大街上的人都静静地站着,没有人抱头鼠窜地满街跑。还有人把安全的地方让给带着孩子的黄慧避难。

  余震过后,黄慧不敢带着女儿继续前行,也不敢回家,她和女儿来到了家附近一处空旷的公园。在日本,公园的避难作用非常大,东京很多小公园只有几百平方米,但肯定设有免费厕所和救灾仓库。

  趁着女儿在公园的滑梯上玩耍,黄慧利用iPhone手机上网查看地震的新闻,这时她知道:日本本州东海岸附近海域发生里氏8.9级地震(3月13日,日本气象厅将震级修改为9.0级),距离震源300多公里的东京地震强度也有5级。

  紧张的黄慧赶紧给老公孙峰打电话,但电话无法接通。

  在公园待了3个小时后,黄慧带女儿转移到小区的大厅,大厅里有可以休息的沙发,虽然又发生了两次余震,但黄慧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暮色降临,黄慧和女儿来到了东京伊藤忠华堂商场,简单地填饱肚子后,她们通过商场的大屏幕,知道受此次日本大地震的影响,日本岩手县、宫城县以及福岛县沿岸遭受特大海啸袭击,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失踪。惨烈的画面陆续出现在大屏幕上,如仙台市变成泽国、气仙沼市变成火海。

  和黄慧一起看电视的女儿突然对她说:“妈妈,有地震,海啸来了,小房子都冲走了,大房子冲不走。”年仅3岁的孩子还不知道这次地震会短时间地改变她的生活。

  步行2小时,躲进免震大厦

  因为无法打通老公的电话,黄慧开始不断地给老公以及老公的弟弟发短信,但一直没有得到他们的回应。后来,黄慧才知道,当时除了公用电话外,东京全城的手机和座机通讯都瘫痪了。她发出去的短信,老公第二天才看到。

  带着iPad的黄慧又来到麦当劳餐厅里,试图通过无线网络联系老公,所幸的是当时Skype、MSN、QQ还可以登陆。日本的几家手机运营商也马上开通了灾害留言板,人们在留言板写上自己想要说的话,家人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想要查询的对象的手机号,留言就能显示出来。

  通过网络,黄慧知道在地震时老公孙峰正坐着出租车到另一家公司开会。在出租车上的孙峰没觉得地震有多严重。不过因为地震,原定的会议取消了。孙峰就步行返回公司,这时,公司的人都已经走了。

  当时东京城大范围停电,巴士、计程车、电车等公共交通全部停运,因为无法回家,孙峰只好呆在公司。

  孙峰的公司是一栋旧时建筑,他担心在此过夜不安全,便走了2个小时,到了东京的六本木新城。

  六本木集合了日本最先进的免震建筑,包括朝日电视台总部、54层楼高的森大厦。所谓免震建筑就是在建筑物与地基之间加进一种类似“滑轮”的特殊装置,用以吸收地震时震动的能量,把建筑物的晃动控制在最小程度,使建筑物不受损坏。

  就在孙峰在东京大街上步行时,黄慧已经回到了家里。因为常年地震,日本人居家布置时,为了防止家具在地震时倒下来砸伤人或物,都有专门把这些家具与墙壁或天花板固定的装置,而摆放的音响、电视或一些容易损坏的工艺器皿等,在其边缘处都有专门固定防滑的胶皮垫。所以虽然有多次余震,黄慧的家里并未凌乱。

  当晚,黄慧选择了在同为中国人的邻居家过夜。邻居的老公同样因为交通瘫痪无法回家。更让邻居担忧的是,地震时,她上初中一年级的儿子正坐电车去学校上课。地震后,学校及时向每位家长发出了在校学生的名单,她的儿子不在上面。

  因为与儿子失去联系,女邻居急得痛哭起来。为了安抚邻居,黄慧选择陪同她一起等候消息。深夜,女邻居的儿子被几个日本人送了回来。

  地震时,她儿子果然被困在了半路。3月11日,日本大地震后1小时,东京的学校、公民馆(小区居民日常聚会活动的地方,记者注)、体育馆、中小企业等已经自发开放空旷的场地安置人流避难。所幸的是,邻居家男孩儿被困的地方就有一家公民馆,男孩儿就到此避难。

  在公民馆,几个日本人看到男孩儿很小,就一直照顾他。等到凌晨1点,东京街头可以打到出租车时,他们就把男孩儿送了回来。邻居和黄慧还没来得及向那几个日本人道谢,他们就离开了。

  地震发生后,地铁全部停运,地铁公司人员沿线徒步检查以确认地铁安全。空驶一个来回的列车后,3月12日凌晨,东京城的私营、都营地铁开始分段运营。

  电视、网络将“哪些地铁线路恢复开通”的消息以滚动字幕的方式告诉市民。于是,孙峰坐都营地铁的大江户线到了家附近的一个地方,走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后,终于回到家里。

  抢购时,尽量留食品给他人

  3月11日晚,东京出现了第一场抢购食品的情况。因为地铁停运,大地震后,东京市至少有15万人有家难回。此外,还有数十万公司职员在车站、街头以及酒馆和咖啡店内过夜。东京的大多数酒屋都将营业时间延长到次日清晨,以便让无法回家的人们过夜。

  无法回家的人都去超市买东西充饥,面包、便当、饭团、乌冬面、方便面之类的食物货架基本售空。

  3月12日、13日,因为日本地震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氢气爆炸,因为担心核辐射,东京市民又开始抢购食物。孙峰的弟弟也抢购了像土豆、胡萝卜等容易储存的食物。

  福岛第一核电站接二连三的爆炸让东京人感到紧张和担心,但大家不会把恐慌的情绪蔓延,依然保持着镇定和秩序,没有混乱、嘈杂、哄抢的场景。毕竟日本是个多灾国家,大多数民众对此都有“心理准备”。

  抢购食物时,人们也是有序地“抢”,“我在前面排着,我先拿。我拿完了,后面的人再拿”。排在前面的人也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划拉到自己的购物篮里,会留一些东西给后面的人。

  黄慧所在的小区,每家都有一个水箱,在灾害时,如果自来水停供,水箱里储存的水可以供一家三口一个星期的基本用水。

  3月12日,周六,日本大地震第二天。

  留在家里的黄慧和老公全天都在看电视,当时福岛的核电站已经发生了爆炸,但还没有泄漏。

  这时,孙峰的同事打来电话说,茨城的东海核电站离东京只有100多公里,福岛第一核电站也不过250公里,“要不让家人先回国”。

  听到同事的提议,孙峰和黄慧商量,让她带着女儿回国,并订了14日下午从东京到北京的机票。“当时,订票还相对容易。票价也和平时一样,一人往返的价格是5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000元)”。

  在黄慧离开时,东京都已经限制工厂用电,并通过媒体劝导上班族、学生减少通勤压力,在家办公、学习。

  黄慧去东京入管局办理多次往返再入国的手续时,发现平时高峰期也只有一千来人的大厅挤满了两三千名外国人。

  因为要回国,14日上午,黄慧赶到女儿的幼儿园请假,看到幼儿园门口贴着“因为地震和余震,请家长自肃(自行判断,记者注)”的通知。幼儿园的小朋友比平时要少很多。

  14日下午,黄慧带着女儿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15日夜晚,孙峰和弟弟从东京坐新干线到大阪,从大阪坐飞机到香港,从香港飞回北京,完成了“曲线回国”。但此时,因为部分中国人在日本开的旅行社大幅度提高票价,机票价格已经涨了五六倍,经济舱单程就要20万日元而且很难买到机票。

  回到厦门的婆婆家后,黄慧依然通过网络和日本的邻居、朋友联系,他们在网上对黄慧充满了“羡慕”:“你们可以回到中国,我们只能留在这里,因为我们无处可逃。”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1年4月上半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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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SN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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