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刺猬般的军车天天都不定时地从这里快速通过。阿富汗警察在庞大的美军军车通过市区时为其开道。晨报记者 陈征 摄影

　　这条阿富汗北部交通要道其中一段的落差很大，美军刺猬般的军车天天都不定时地从这里快速通过。当这些把自己装在最贵最先进的金属外壳里，意图为这片土地带来安全的人出现时，除了个别孩子，没人会搭理他们，因为在这里，人人知道，他们就是目标。晨报记者 陈征 摄影

　　与基地分子“拉登弟子”的面谈是我们最紧张的经历，我甚至与翔鹤做好了为了安全弃访的预案。其实对面的他远比我们还要紧张。我途当面关闭相机试图让这位始终裹住自己回答问题的信徒喝口茶水，他平静的直接拒绝。晨报记者 陈征 摄影

　《子弹》

　　——荒野上的三种势力

　　2010年

　　12月19日

　　从阿富汗北部狂奔回喀布尔

　　对话塔利班武装分子

　　12月21日

　　直面基地成员

　　夜奔在枪口下。

　　在阿富汗最危险的一段时光，便是与塔利班、基地组织武装分子周旋的数日。暗号般的接头，闪电战般的奔袭，在夜幕降临以前，必须快速穿越可能被武装分子袭击的地区，否则将直面枪击、绑架。

　　巴格兰和塔哈尔省，这里是当地人眼中的危险地带，塔利班和基地组织活动的区域。偶尔闪现的美军装甲车队，整肃穿行，执行扫荡任务。

　　“如果有武装分子拦路，我们就撞过去”。在阿富汗北部被称为“风之原野”的地区，晨报记者以一辆“皮卡”作为武装，在星空下穿越兴都库什山脉，48小时狂奔数省，在基地组织、塔利班、美军三种势力中寻找缠斗的印记。

　　“警察进来，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文/晨报记者 郭翔鹤  图/晨报记者 陈征

　　直面基地成员

　　2010年12月22日，晨报记者辗转穿过数地，在指定地点，见到了基地组织武装分子若山·汗。

　　为了这次见面，从阿富汗东北、位于喷赤河左岸支流河谷中的昆都士省赶来的基地战士若山·汗，在黎明以前就从藏身处出发了，他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穿越两个省后终于赶到了会面地点———村庄里一处隐秘的民居小楼。

　　当地时间下午3时，瘦高的若山·汗裹着一条棕黄色的羊毛毯一下推开门进来，一起钻进来的风竟刮得玻璃哗啦作响。他本能地往背光的墙角蜷缩着坐下，几乎用羊毛毯将整个身体裹住，只露出几缕油腻、板结的额发，警惕而惊恐的眼睛盯着记者，一言不发地看了近20秒。

　　20岁出头的若山·汗是阿富汗，目前他就活动在马苏德武装组织占据地、昆都士省山区，“在阿富汗，每一个省都有我们的总部。”

　　说到这里，若山·汗的声音突然高了许多，疯狂而颤抖着说：“我们很快就会发动圣战，我们会全面反击！”

　　对话的全程，若山·汗一直用那条羊毛毯紧紧裹住自己。“很难想象冬天没有它，我们怎么生存。”他说，羊毛毯看似普通，用途却很多：白天在外行动能挡住寒风和保暖，晚上睡觉可以垫可以盖，遇到危险可以遮住面部。这也是阿富汗随处可见的日常用品，能让他们顺利地混入人群而不被轻易察觉。

　　窗外几百米外的道路上，阿富汗政府军警和美军车辆不时往来，北方军事联盟马苏德武装也可能会突然出现。若山·汗不时警觉地起身瞄着窗外，突然，他压低声音说：“警察进来，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空气一下凝固了。反应迅速的翻译纳西姆机敏地打圆场：“我们的任务就是采访，你不愿意有麻烦，我们也怕危险。”

　　若山·汗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反复确认摄影记者不会拍摄自己面部后，他终于松开了羊毛毯，露出了自己的脸。这是一张年轻的脸，甚至还有点孩子相，眼珠是黑褐色的，眼睫毛又翘又长，部分东方人血统令他头部轮廓显得柔和。

　　直至若山·汗离开后，纳西姆才心有余悸的说，若山·汗一进房间和自己拥抱时，发现他夹在腋下的手枪。

　　若山·汗是一名普通的步枪手，他的主要武器是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闻名遐迩的AK47就是这个武器家族的一员。 尽管多次直接参加过对美军的袭击，若山·汗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杀死过美军：“我们一般都是接到报告后就伏击他们，一边引爆路边炸弹，一边用枪远距离射击，然后迅速撤退，躲进民居和市集，这就是游击队的战法。”

　　纳西姆则认为，基地组织的恐怖袭击成效不差，“媒体还在不断报道美军和阿富汗军警的伤亡情况，只是双方力量对比越来越悬殊。”现在，卡尔扎伊政府已经拥有了20万训练有素的军警，若山·汗和他的伙伴们则很难有清点战果的机会。

　　若山·汗承认，战斗正变得越来越艰苦了。尤其是美军现在变得越来越小心，很少暴露在战车外，徒步巡逻和盘查任务。装备方面，美军也有越来越多的先进战车、厚装甲，且带无线干扰设备，“路边炸弹也更难引爆了。”

　　不过，他透露，基地组织可以获得武器，尤其是火箭弹。“我们经常在山顶向美军战车和检查点发射火箭弹，发射完就迅速撤退，大山会保护我们安全离开。”

　　对话塔利班武装分子

　　“啪！”，一位头戴羊毛软帽、身披浅黄色羊毛毯的“路人甲”迅速钻进车进车厢后座，他重重关上了车门后，我们雇佣的司机快速把车开走。

　　等记者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位风尘仆仆，满面胡茬的年轻人就是等待多日的塔利班武装人员辛格尔。由于此前对塔利班谈判代表的采访，取得了中间人的信任，经过反复斡旋，记者终于在12月19日采访到了这名塔利班武装分子。

　　辛格尔脖子戴着一条黑白方格的头巾———在关于塔利班的电视报道中，人们经常看到他们用这条头巾包头或蒙脸。他说，在野外，这张头巾可以遮阳、掩面、防尘。此时，恰好车窗外的阳光照射进车里来，辛格尔赶紧摇下车窗，取下头巾塞进玻璃槽里，再摇起来后立刻就挡住了车外的大半光线。

　　“这里不安全，往电视山上开！”辛格尔说的电视山，是喀布尔郊野的一座高山，山顶上是密布的军事情报天线及电视天线，还有警察看守。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30多岁的辛格尔原本是喀布尔以南省份的一名普通农民，他在15岁那年加入了塔利班。

　　辛格尔说，他们本来在村子里平静地生活，但后来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两个人打架了，于是就召开长老会调解。调解会正在召开时，美国人突然冲了进来，认为村里人是在开会反对他们，于是开枪扫射，把屋子里的人都打死了。

　　枪击事件发生后，村里剩余的男子和周边村庄青壮年纷纷拿起枪，上山参加了塔利班。“我在山里学会了开枪，学会了生存，一直参加各种战斗，直到今天。”

　　辛格尔在阿富汗的多个省份参与过针对美军的战斗，“我们的线人到处都是，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会掌握美军的出行规律，或者告诉我们有外国人正在哪个位置，正在前往什么目标，我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一通扫射之后迅速撤退，怕美国人的黑鹰直升机随时会赶来。”

　　辛格尔说，自己和伴伙们都是神枪手，除了从小接受家庭训练，他们在参加塔利班后，也会接受组织的专门训练。塔利班也有少数先进武器，攻击目标锁定美军装备的直升机、运输机，甚至是超音速战斗机。“培训者会告诉我们美制‘毒刺’式和俄罗斯制‘针’式便携式导弹的使用方法。”此外，他们训练时还看了甚至包括导弹部件、操作流程以及热寻控制系统在内的图片，“总有一天我们会用得到这些知识。”

　　辛格尔避开了电视山上阿富汗警察的盘查，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他掏出一本专门带来的手册递过来说，“这是我们接受训练时使用的。”

　　这本手册用普什图语写成，经多年使用早已汗迹斑斑。第一页是一把利剑穿过地球的图案，图案正中是数行阿拉伯文转写的普什图语口号。

　　对于作战方面，手册一开篇便是如此的定义：“军事组织必须具备以下三项要件，否则就不能成立：1、组织领袖及智囊；2、士兵(个体成员)；3、清晰的战略。”

　　手册还讲述了如何追踪目标及逃避追捕的技巧，其中一条明确规定了“如何监视一所房子及特定目标”，包括如何观察房子周围有多少轿车和人、房子的保安状况以及如何进出房子。同时对成员进行侦查、保密、伪装等方面的专业训练。

　　手册指出，塔利班军事组织的任务是：1、收集敌人的信息，包括土地、设施、邻居等；2、绑架敌方人员，收集敌方文件、秘密及武器；3、暗杀敌方人员及外国游客；4、营救被敌俘获的弟兄；5、散布流言及传单以鼓动人民抗敌；6、炸毁娱乐设施、非道德及罪恶的场所，但非国家重要场所；7、炸毁使馆及重要经济中心；8、炸毁城市交通要道上的桥梁。

　　在组织领导层面，则对指挥官有详细的培训内容，如要求指挥官将作战经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于投资以获取稳定回报，一部分严格保管，如不开战绝不动用等。

　　扫荡缠斗中的美军

　　基地组织、塔利班武装分子之所以显得那么紧张，是因为在阿富汗荒野上，美军正在全力扫荡他们。

　　与基地和塔利班游走不定的行踪截然相反，美军战车会在阿富汗的公路上时而闪现。他们的警觉性也会很高，黑洞洞的枪口可能指向任何一人。

　　布拉德利战车或是悍马M1114会示意你保持距离，行驶方向与他们一致时，你必须让他们先行，在转弯的道路上突然相遇，你会发现机枪口已经向你对准。

　　自奥巴马宣布阿富汗战争新战略，阿富汗战争从此便具有了“奥巴马战争”的意味。在日前评估阿战问题时，他用“非常困难”加以形容。 　　

　　按照新战略，有望2014年底结束美军在阿富汗部分地区的作战任务。面对美国的表态，卡尔扎伊提出2014年接管阿富汗全境安保任务的要求，并多次敦促美军减少在阿富汗军事存在、停止实施夜间突袭，呼吁外国军队最迟在2011年开始撤离阿富汗。 

　　美军驻阿富汗军事指挥官彼得雷乌斯在2010年9月透露，从一些迹象看出，塔利班的许多高级成员正在主动与阿政府高级官员建立联系。这表明塔利班和谈的意愿正在明显加强。

　　在阿富汗政府与塔利班谈判一事上，美国奥巴马政府的态度近来有了明显变化。在此之前，美国政府虽然承认单凭军力无法赢得阿富汗战争，但对阿富汗政府与塔利班直接谈判心存疑虑。近来，美国政府对此类谈判已明确表明肯定态度，甚至不排除直接“介入谈判”。与彼得雷乌斯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相一致，美国白宫发言人吉布斯本月6日表示，美国政府支持阿政府与塔利班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