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赴马来西亚特派记者 孙广勇●本报记者 王海峰

　　随着世界稀土价格的迅速上升，西方想尽各种办法来对付“中国稀土垄断”。其中澳大利亚莱纳斯矿业公司预计9月在马来西亚建成世界最大稀土精炼厂的消息尤其让西方欢呼雀跃。这个据称全部投产后能满足世界1/3需求量的工厂真会改变世界稀土市场格局吗？《环球时报》记者日前深入该厂所在地关丹，没想到在这个平静的海港城市却听到许多激烈的诘问，为何澳大利亚不在当地采矿后就地提炼，而要千里迢迢运到马来西亚建提炼厂？马来西亚会不会为他人作嫁衣，留给自己的却是污染？《纽约时报》称，这个工厂对马来西亚和西方来说，都是一场“赌博”。中国稀土学会秘书长林东鲁说，许多西方国家一边大喊稀土危机，但自己却不愿搞稀土提炼厂，就是因为污染。西方说中国用垄断抬高稀土价格，根本没有道理。中国从稀土价格上涨赚的钱远远不够弥补开采所带来的环境损失。

　　 闯入世界最大稀土厂的工地

　　关丹是马来西亚彭亨州首府，位于首都吉隆坡东北方约260公里处，是西马东海岸的一个港口城市，这座30万人口的城市以农业、林业、渔业和旅游业为主，即使在建立格宾工业区开发石油工业后，人们依然保持着安静、舒缓的生活。日落后，海边随处可见吹着海风、品着咖啡的游人。然而，近来这里却笼罩在世界第一稀土厂的阴影中。

　　这个世界最大稀土厂在西方引发过轰动，在网上搜索时可以看到西方媒体对其连篇累牍的报道。今年3月澳大利亚莱纳斯公司公布该厂将于9月建成投产的消息后，美联社称这是近几十年来中国以外首次出现大型精炼厂；《温哥华太阳报》称，该厂两年后将能够满足全球1/3的稀土需求，“终结中国的稀土垄断地位”。不过，在关丹当地，这个厂却显得十分低调，许多人并不知道它究竟建在何处。在多方打听后，《环球时报》记者终于在格宾工业区找到几块不大的“莱纳斯公司”标志牌，沿着这几块牌子，记者进入正在建设中的世界最大稀土提炼厂建设工地。它位于一个偏僻的角落，距其他工厂有好几公里远，从周边的湿地可以看出利用沼泽填土建厂的痕迹。

　　在工厂第一道大门口，除了满是大型工程车辆车辙的土路外，记者基本没看到工厂的影子，两名当地保安也随便地放记者进入工地。从第一道门开了10分钟，记者一行的车子才来到核心建设区，这里尘土飞扬、机械轰鸣，一些工人正在忙碌着。《环球时报》记者看到，这座工厂的主要建筑已基本完成，十几个建筑群连成一片，一座高塔耸立在中央，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水泥库。一名当地朋友称，这里可能是存放尾矿的地方。一眼看不到头的厂区还留有大片空地。

　　这家稀土工厂是澳大利亚莱纳斯公司投资2.3亿美元建设的，据称建成后，每年生产总值可达17亿美元，约占马来西亚GDP的1%。该厂将提炼从4000多公里以外的澳大利亚沙漠深处的韦尔德山矿运来的稀土矿石。当地 “拯救马来西亚”委员会主席陈文德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稀土提炼最大的问题是污染，稀土在运输和加工过程中都会散发出辐射性尘埃和气体，并产生辐射性废料，将来马来西亚很可能成为“低辐射垃圾堆积场”。

　　在建设工地，《环球时报》记者刚拍了几张照片，就被第二道关口的保安制止，并被带到一名澳大利亚主管那里，他拒绝回答记者关于工厂的任何问题，并严令不准拍照。记者谎称来找在工地施工的朋友，才得以脱身。澳大利亚主管让当地工程人员“遣送”记者出厂区。在被“遣送”的路上，记者从这名工程人员口中意外得知这里有中国人在帮助建设精炼窑炉。据当地业内人士透露，莱纳斯在马来西亚的稀土提炼厂采用的是高温焙烧技术，而这种技术不可能处理掉稀土提炼过程中带来的放射性污染。对于这些污染带来的争议，那名负责“遣送”记者的马来西亚工程人员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按原计划工厂应该在9月份开始运营，但目前看肯定无法实现。

　　“不能给任何人免费做嫁衣”

　　对于在马来西亚建厂的原因，莱纳斯公司曾表示，这是由于马基础设施较完善，有很多技术熟练工人，工资水平相对不高等。但是，马来西亚科技大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环境专家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莱纳斯选择马来西亚最主要的原因是环境成本的低廉，其次马来西亚政府急需借助巨额投资启动本国稀土市场，带动相关产业发展，以至向莱纳斯公司提供12年免税期的优惠。

　　由于担心稀土提炼带来的巨大污染，关丹许多当地人成立了反对建立稀土工厂的组织———“拯救马来西亚”委员会。该组织主席陈文德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他们7月初刚赴澳大利亚莱纳斯公司总部示威，发现莱纳斯公司并非是外界报道的矿业巨头，而是一家投资公司。其总部在一座写字楼内，办公室很小，只有几位工作人员。莱纳斯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投资。该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2010年才开始盈利500万澳元。公司主要客户为来自美国、日本的投资商。“拯救马来西亚”委员会还计划在9月份赴莱纳斯公司在澳大利亚西部的公司示威，并调查该公司是否具有违规操作行为。

　　马来西亚原子能机构主管阿卜杜勒·阿齐兹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马政府日前邀请国际原子能机构专家对该工厂进行环境评估。只有稀土提炼厂符合11项建议后才可以批准其投入营运，主要是技术建议、公众建议和跟进建议3个部分，最重要的是必须提供长远的辐射废料处理计划，并受全面监督。

　　不过，当地民众对政府是否能确保这些标准没有信心。在关丹开了3家酒店的永菁集团总经理黄晓群告诉记者，一旦稀土厂辐射泄漏可能影响整个西马地区，无处可躲，真担心以后生活在核辐射的阴影里，担心稀土厂影响酒店的生意，希望政府关闭这家稀土厂。很多人还表示，既然稀土矿位于澳大利亚，莱纳斯为何不在当地兴建提炼厂？这家稀土工厂的命运也一直是西方媒体关注的焦点。《纽约时报》日前称，尽管莱纳斯公司称新建稀土冶炼厂将配备先进控污设备，但那些稀土副产品离开储存池去向哪里，至今仍是疑问。马原子能委员会一名负责人说，“以往经验告诉我们，不能给任何人免费做嫁衣”。

　　中国稀土学会秘书长林东鲁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中国稀土储量仅占世界36%，但中国稀土出口占世界97%以上。美国和澳大利亚都有稀土矿，但之所以不搞稀土提炼，就是因为污染问题。目前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技术先进到提炼稀土没有污染的程度。马来西亚民众和政府对污染问题有不同的判断，所以才会产生争议。

　　 政治因素决定项目未来

　　随着反对浪潮的高涨，稀土厂争议也成了影响当地政治的一个重要因素。不仅是一些环保组织，一些政治团体和反对党议员也对政府不顾民意提出批评。由于在2008年马来西亚大选中，现执政联盟仅以微弱多数胜选，并且失去了彭亨州附近的吉兰丹和登嘉楼州的民众支持，因此马政府担心稀土厂问题可能影响选民立场，导致失去彭亨州的选民，目前对此事十分谨慎。7月初发生的要求改革选举法的大规模示威集会，也为马各地政府敲响了警钟。长期从事政治新闻报道的《东方日报》时政新闻主编蓝志峰告诉记者，政府在决定引入稀土厂前没有好好考量，忽略了民众的反对，目前在引入外资和保持选票上陷入两难境地，很可能采取“拖延”策略，在大选后再推动稀土厂建设。

　　马来西亚国际贸易及工业部的一名官员对《环球时报》记者说，该工厂于2008年初获得建厂许可证，但要真正运营，必须获得7个阶段的许可证，而目前马政府还没有发放最重要的运营许可证。根据马来西亚政府与莱纳斯公司的协议规定，即使稀土厂获得运营许可，可以运营5年，但如果在5年内莱纳斯公司不能提出有效的处理尾矿方法，马政府还是可以要求工厂停产直至撤销执照。“拯救马来西亚”委员会主席陈文德认为，莱纳斯公司向投资商和股民承诺稀土厂将于今年年底开始运营，如果不能兑现，可能影响该公司融资情况和股票价格，因此这个时间可能成为决定稀土厂命运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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