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一位名为贝亚特·切佩的“70后女孩”向德国警方自首，一场延续了13年、牵涉到10名受害者和至少14起银行抢劫案的恶性案件终于有了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这名貌似“邻家女孩”的女子，竟是残暴的新纳粹极右组织成员，而她的另外两名同伴，已于10天前在警方的围捕中自杀。

　　他们13年间所涉及的一系列连环犯罪，不仅让德国社会震动，也再次引发了人们对德国极右势力问题的关注。

　　“新型极右恐怖主义”

　　据警方调查，三人属于一个称为“国家社会主义(纳粹)地下组织”的极右团体。该团体的刺杀目标主要是外来移民。在过去的13年里，他们杀害了10名受害者，其中包括8名在德国做小生意的土耳其移民、1名希腊移民和1名警察。同时，警方还通过调查发现，他们至少应对14起银行抢劫案和数起炸弹袭击事件负责。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警方就对他们进行了通缉。

　　警方还从嫌犯住所搜出了大量DVD和文字材料，记录了他们的作案过程和动机，其中不乏大量宣扬极右思想的内容。在11月13日的新闻会上，德国内政部长汉斯－彼得·弗里德里希认为，这起案件不同寻常，该团伙杀人后不公开“认领”，同时也不在德国极右圈子中“炫耀”，“从迄今获得的证据看，我们似乎正经历一种新形式的极右恐怖主义。”

　　近段时间，德国各大新闻媒体都将此案放上了“头条”。这种极具隐蔽性的“新型极右恐怖主义”也引起了德国社会的震动。“这太可怕了，”28岁的德国女孩克里斯汀·吉尔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他们时聚时散，以暴力的形式表达他们的愤怒和其他。”

　　德国总理默克尔则说，“这种事情发生在德国是我们的耻辱，我们誓将此案追查到底，要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可能发生质变

　　除了震动，这次案件再次引发了人们对德国极右势力问题的关注。根据德国情报机构今年公布的报告，德国目前有至少25000名极右分子，其中包括至少5600名新纳粹分子。他们可能属于不同的组织或政党，但大多数人都拥护极端民族主义思潮，甚至引发暴力事件。

　　其中，德国国家民主党(NPD)被认为是德国最大的极右政党。其前身可以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的人民联盟，根据2006年的统计数据，该党目前拥有近6000名党员，还在德国16个州中的两个州议会中拥有代表席位，但是在德国的联邦议会中没有席位。这个宣扬极端民族主义、排斥外来移民的极右政党具有较强的社会影响力。用德国巴伐利亚州内政部长的话说，国家民主党虽然不一定同系列恐怖杀人案直接有关，但它为德国的极右势力活动提供了政治基础。

　　同欧洲其他国家一样，德国经济近年来不景气，失业率上升，这也加剧了各种极右势力的发展。德国的新纳粹组织推崇纳粹主义、种族主义，他们仇视外国移民，认为后者抢走了德国民众的工作，以往这些极端组织发动的袭击事件往往针对外国移民。

　　虽然目前德国的各极右组织还处于分散和碎片化状态，但这种状况可能很快改变。2010年10月，德国极右组织发起了名为“前科隆时代”的游行示威活动，公开反对土耳其移民在德国修建穆斯林清真寺。这次活动联合了奥地利极右势力“自由党组织”，具有明显的国际性。

　　德国杜塞尔多夫应用科学大学的新纳粹研究专家亚历山大·豪斯勒认为，在奥地利极右“自由党组织”及其领导人海因茨-克里斯蒂安·施特拉赫的帮助下，德国的极右势力可能发生质的变化。

　　打开了一扇即将关闭的大门

　　今年挪威枪击案发生后，极右势力引起了欧洲多国的关注，德国也不例外。今年9月21日，德国政府取缔了一个名为“国家政治犯援助机构”的新纳粹组织。该组织成立于1979年，目前有600多名会员。德国内政部长认为，该组织所倡导的种族主义以及反犹太活动有违德国宪法，并对德国社会造成了威胁。这一举措反映了政府控制国内极右思潮的决心。

　　但分析人士认为，政府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针对这次破获的“极右恐怖犯罪案件”，柏林自由大学研究右派极端主义的专家哈乔·丰克表达了他的看法，“追剿国家社会主义(纳粹)团伙的公共意志还十分欠缺。”

　　德国媒体《明镜在线》认为，政府一直把反恐资源投错了方向，夸大了伊斯兰极端组织在德国的影响力，却对极右团体犯罪放松了监管。德国总理默克尔虽然发誓要对案件追查到底，但在去年年底却对极右组织开展的反对土耳其移民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近年来，这些极端组织的活动往往同德国的移民问题纠缠在一起。1961年，战后重建急需劳动力的德国就引入劳工问题与土耳其达成协议，大批土耳其劳工涌入德国。如今，大约300万土耳其人及有土耳其生活背景的人生活在德国，成为德国外来人口中规模最大的群体，但这些土耳其移民并没有很好地融入德国社会。去年10月，总理默克尔曾宣布德国文化多元化“彻底失败”。今年11月3日，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在访问德国时还曾批评德国政界对土耳其移民不够重视。

　　德国政府在处理移民问题上的“消极”，很大程度上迎合了极右势力的极端民族主义情绪。“对于极右分子而言，这如同给他们打开了一扇之前即将关闭的大门，”亚历山大·豪斯勒评论说。

　　害怕重蹈覆辙

　　为了遏制极右主义思潮，11月14日，默克尔代表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基民盟)和其他几个政党决定重新起草法案，从法律上禁止目前德国最大的极右政党——国家民主党，但是，能否成功依然存疑。

　　极力倡导镇压移民的国家民主党虽然在德国拥有合法性，却遭到大多数民众的反感。据美国《时代》周刊今年6月份的报道，大约70%的德国人支持从法律上禁止这一极富争议却存在了几十年的政党。根据德国内政部的报告，德国16个州中有11个州愿意讨论关于取消该政党合法性的问题。

　　尽管如此，如今默克尔政府还是“小心翼翼”，害怕重蹈数年前的覆辙——不仅取缔失败，还大大助长了该政党的威风。根据数月前公布的一份政府报告，默克尔政府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赞成尝试取消该党的合法性，但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早在2001年，格哈德·施罗德政府就曾经尝试过取消国家民主党的合法性，认为该党的极右思想有违德国宪法，但德国最高法院在2003年驳回了法案，取消该党合法性的努力失败。在之后的数年里，德国政府只能派出大量线人渗透到该党内部，以获取各种证据。

　　2003年的那次失败反过来却鼓舞了国家民主党的士气，在后来的地方选举中，它在两个州议会中赢得了代表席位。目前，它在会员数量和影响力上依然是德国最大的极右派合法政党。

　　来源：2011年12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