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外交》杂志网站2月5日文章】题：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底线

　　叙利亚往往被称作是俄罗斯在中东的最后盟友。莫斯科仍然拒绝支持美国、欧盟和阿盟谴责巴沙尔政权，这看起来无疑是证实了这种说法。俄罗斯坚决支持大马士革的原因有很多：据说俄罗斯总理弗拉基米尔·普京和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在很多方面有着某种关联，普京担心“阿拉伯之春”对他自己的统治也会带来挑战。与此同时，据信俄罗斯在叙利亚有着重要的经济利益，包括军火合同、租用叙利亚海军基地以及计划进行核能合作。

　　俄在叙利亚有重要利益

　　所有这些说法都有道理——但并不全面。莫斯科在叙利亚问题上的立场更多是由利比亚最近的经历、对叙利亚反对派的疑虑和对美国动机的怀疑等决定的。

　　在冷战时期，大马土革是莫斯科的盟友。当时，苏联与美国对抗。在巴沙尔的父亲哈菲兹·阿萨德当政时期，苏联给叙利亚军队提供武器装备并帮助训练军队。虽然老阿萨德很难驾驭，他总是设法从克里姆林宫获取的多而给予的少，但至少可以相信他不会像埃及总统萨达特那样投入华盛顿的怀抱。从1973年起，也就是在埃及与以色列的战争失败、萨达特接受美国调停后，叙利亚便成为苏联在该地区的中心阵地，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冷战结束。

　　苏联解体后出现的俄罗斯在中东几乎没有什么地缘政治野心。1972年，萨达特准备与莫斯科决裂，他要求苏联撤回了2万名军事顾问及他们的家属。大约40年后，即2011年2月，萨达特的继任者穆巴拉克被推翻，约4万名休闲度假的俄罗斯公民被滞留在埃及的两个城市胡尔加达和沙姆沙伊赫。简言之，这显示出苏联和俄罗斯在介入中东方面的不同：苏联曾在这个地区炫耀自己的军事实力和施加政治影响，而如今这里已经成为普通俄罗斯人免签度假和晒太阳的地方。

　　叙利亚有点反对这种趋势：它与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继续保持合作关系，这主要是由于叙利亚需要武器，而巴沙尔不信任美国。今天，俄罗斯在叙利亚有着重要利益，尽管是有限的。大马士革继续购买从坦克、飞机到防空系统等各种俄罗斯武器，但这并不代表叙利是俄罗斯武器出口的一个有利可图的大市场。为了卖给叙利亚武器，俄罗斯不得不向叙利亚提供贷款，免除大马士革欠苏联的数十亿美元债务。2010年，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访问大马±革时，他提出在叙利亚建立一个核反应堆，但这项工作迄今都未开始。莫斯科在叙利亚港口塔尔图斯保有一个海军再补给基地。俄罗靳最近一次使用该补给基地是在几周前，当时俄罗斯海军的唯一航母从北极地区航行到地中海。俄罗斯军官、军火商和外交宫与巴沙尔政权的高级成员之间的私人联系支持了这些双边利益。

　　吸取利比亚事件的教训

　　不过这些共同利益并不是俄罗斯一直不愿跟西方一起在联合国安理会谴责巴沙尔的唯一原因。莫斯科从利比亚去年发生的事件中吸取了教训。在联合国就干预利比亚的问题举行关键性表决时，俄罗斯投了弃权票，从而使要求设立禁飞区的决议得以通过。禁飞区的设立是为了防止在班加西发生大规模杀戮。俄罗斯当时想帮助它的美国和欧洲伙伴，因为俄罗斯搞经济现代化计划需要它们。毫无疑问，俄罗斯在利比亚的确有些实际利益——军售合同和铁路建设合同——但它也肯定不想被人看成是卡扎菲的保护者。

　　北约禁飞区的设立很快导致外国针对卡扎菲政权的战争。俄罗斯官员认为，卡扎菲政府可能很残暴，但是战争造成平民大量丧生。正如莫斯科认为的，采取干预行动的外国军队对这些平民死亡至少负有一定的责任。到目前为止，取代了卡扎菲政权的利比亚新政权已被证明带有更浓厚的宗教情结，其某些领导人据称与“基地”组织有牵连。而且，这个新政权一直无法控制卡扎菲留下被废弃的军火库，甚至无法保持自己阵营内部的团结。在莫斯科许多人看来，所谓的“革命”似乎是一场内战，只是以混乱取代了独裁统治。

　　不过，利比亚一直处于中东地缘政治的边缘。叙利亚则不同。如果叙利亚发生内战，(事实上已经开始了，)那就可能会使包括黎巴嫩、约旦和伊拉克在内的整个地区动荡不安。如果大马士革煽动巴勒斯坦武装人员或真主党战士袭击以色列定居点或哨卡，那么，以色列也会受到影响。叙利亚的盟友伊朗已卷入了这种冲突，巴沙尔政权的阿拉维派骨干受到了来自反对派(主要是逊尼派)的攻击。叙利亚的情况跟巴林不同——在巴林，逊尼派占多数，他们觉得受少数据信与什叶派更接近的教派的压迫。叙利亚和巴林最近发生的事件使该地区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矛盾更加明显，这预示着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之间可能发生冲突。正如莫斯科的战略分析家们所说的，叙利亚国内冲突、伊拉克教派间的暴力争斗以及巴林流产的革命都是争夺地区主导地位的代理战争。

　　不想支持美国地区战略

　　现在西方世界基本都把这些事情看成是人权和民主的问题，过去的苏联会看成是民族解放运动，而今天俄罗斯的大多数观察家会认为是地缘政治问题。一些俄罗斯政府官员和评论家用讥讽的字眼解释西方的行为：华盛顿坐视长期盟友穆巴拉克被赶下台，为的是在埃及保有影响力；在利比亚发动战争，为的是继续获得石油；无视沙特对巴林的干预，是因为美国第五舰队驻扎在那里。而现在，美国正试图推翻巴沙尔，为的是让伊朗丧失它在阿拉伯世界的唯一盟友。俄罗斯人本身虽没有参于这些冲突，但他们不想支持美国的这种地区战略，他们认为美国的地区战略是失败和危险的。

　　尽管外表沉着冷静，但俄罗斯的对外政策战略家依然全心关注美国的一举一动。美国决定对利比亚进行干预时，他们感到震惊而且不快，现在他们对美国在叙利亚的意图心存怀疑。克里姆林宫担心美国和伊朗之间爆发战争，而这场战争明显越来越临近。此外，莫斯科还面临着长期混乱的北高加索地区问题(有一天可能还面临中亚动荡的威胁)，俄罗斯不希望看到美国(单独或与其盟友一起)在中东再次开战使穆斯林世界陷入更多冲突。美国即将从阿富汗撤军，塔利班可能重返喀布尔，这已足以让人担心。

　　俄罗斯并非无可指责：它浪费了太多时间看别人的行动，然后对别人说三道四大加批评，自己却不发挥积极作用。上月底，莫斯科邀请叙利亚政府和反对派进行谈判，但这一举动来得太迟。反对派想绞死巴沙尔，不想跟他谈判。如果莫斯科去年提出这一建议，结果或许完全不同。

　　然而，莫斯科当时选择了不利用其对大马士革的影响力。不作为是有代价的：在过去一年里，俄罗斯同时遭到来自西方公众、阿拉伯民众和海湾地区保守政权的蔑视。现在它又使自己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处境，现在它必须把赌注押在巴沙尔政权的存续上，以保护其在叙利亚的利益。莫斯科必须明白单单说“不”是不够的，在全球政治中，时机尤为重要。(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 德米特里·特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