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在与什么赛跑

　　□ 刘 敏

　　最近，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在中国受到很大关注。一个直接的原因，是新任中纪委书记王岐山在此前的一次会议上，向在座专家们推荐了此书。

　　《旧制度与大革命》的原著出版于1856年，彼时距离法国大革命过去60多年，在中国，则是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开始之年。而后晚清变局，中国很多进步开明人士很早就注意到并研究与讨论法国大革命，同在讨论之列的，还有英国革命。

　　就近来说，这本书特别是有了中译本之后，它一直是中国思想界、知识界的关注对象，并被列为政治学的必读书目。这一次，因为推荐者的特殊身份，这本书从“圈子读物”变得广为人知，进入了更广泛人群的视野。

　　《旧制度与大革命》在中国的接受与阐释，往往与中国社会所处的阶段、面临的局面，以及这一阶段的社会心态有关系。今天，很多人对此书的关注或共鸣，可能主要不是大革命的恐怖血腥与革命正当性的关系等话题。当下更主要的，是人们从中发现了一种历史相似性，也正是托克维尔在书中的问题，为什么大革命反而发生在政府做出改革、经济处于繁荣之时。

　　换句话说，几乎所有的对历史并非纯粹学术性的注目与思索，都是要回答当代现实的“怎么办”的问题，也就是回应当代人的问题与焦虑。

　　正是因为改革已经启动，使得没有被改的那部分更加触目惊心，大众对此更愤怒和不可容忍——这当然可以是一个历史事实，其实也是一个心理事实。古今中外任何一个时代和社会，特权与腐败都没有例外地为人们所深恶痛绝。

　　还应注意的，是托克维尔在书中分析了旧制度是如何败坏了整个法国社会，比如在旧制度的长期统治之下，法国社会是怎样的一盘散沙，人们之间互不关心，呈现普遍的公共冷漠，特权阶层、上层精英阶层是如何沉迷于金钱和享受，呈现精神上的腐化与堕落，等等。

　　哪个国家都有激烈的社会矛盾，但是，空前的社会矛盾并不必然地会压垮一个国家，也并不必然地会导致革命。更关键的问题也许是，当社会矛盾因改革或别的什么原因而剧烈呈现时，被“旧制度”所形塑和决定的政府，既可能丧失掉直面矛盾的勇气，更可能失掉了化解矛盾的基本行动能力。

　　具体到法国大革命来说，大革命是怎样发生以及为什么发生的问题，也可以反过来问，即当时的整个法国社会是否有能力避免一场革命的发生？

　　当前，渐进改革仍然是中国社会的主流观念。《旧制度与大革命》这次受到如此关注，大多数人的意思是明确的，就是希望尽快进行全面改革。全面改革的社会愿望强烈，必要性也无须赘述。某种程度上，改革与其说是在与革命赛跑，不如说是在与改革的能力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