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是共和党的奥巴马吗

　　鲁比奥在滔滔不绝回应奥巴马国情咨文之时，面对直播竟鬼使神差上前一步拿起一瓶矿泉水猛喝一口。这一场面立时传播开来，备受媒体和网友戏谑，也有评论人士掩面而笑——鲁比奥还是“太嫩”。

　　《环球》杂志记者/孙浩(发自华盛顿)

　　4年的白宫岁月，使奥巴马在两党争斗中白发斑斑，但经过艰苦竞选喜获连任，似乎为他赢得了更多政治筹码，以至于在发表第二任期首个国情咨文时，他底气更足，锋芒更甚。

　　按照惯例，共和党阵营必须派出一人公开回应。谁来面对此时此刻的奥巴马？似乎没有比佛罗里达州联邦参议员马尔科·鲁比奥更能“针尖对麦芒”的人选了。

　　除了阵营对立，被戏称为“小马哥”的鲁比奥，与奥巴马的确有着不少相似性：年富力强，面貌英俊，演讲魅力十足，火箭般窜升的政治新星，深得党派大本营欢心，且都生逢其时，少数族裔面孔本身已成一大政治资本。

　　于是，在奥巴马创造首位非洲裔总统的历史后，人们也禁不住猜测，2016年的鲁比奥，能否为共和党上演拉美裔迄今在美国政坛的最大逆袭？

　　二代移民的两个世界

　　美国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的故居弗农山庄，位于弗吉尼亚州北部，离首都华盛顿不远，算是华盛顿旅游的必到景点。

　　2011年年初的一天，在来来往往的游客中，有一名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同行的家人并未察觉，继续一边前行一边说笑，掺杂着西班牙语和英语。

　　出神的男子正是鲁比奥。当时，刚到不惑之年的他在联邦参议员选举中黑马般胜出，正到华盛顿赴任，是参议院目前唯一一位拉美裔的共和党人。

　　“我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和我的家人与那些曾在这里居住，那些建立了美国的男人、女人们是多么不同。”鲁比奥在2012年6月推出的自传《美国之子》中回忆起当年出神的一幕，“我常常觉得自己活在两个世界。”

　　那一刻，鲁比奥或许又想起了半个世纪前从古巴来美的父亲。父亲在自己竞选参议员期间病逝，没能看到自己在国会山宣誓的一幕。“我是一个流亡者的儿子。”这是鲁比奥在竞选途中屡屡强调的身份。

　　父辈的出生地、自己的出生地，的确是两个迥异的世界。1956年，马里奥·鲁比奥带着妻子奥利亚莱斯和第一个孩子来到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尽管其后也曾多次返回古巴探亲，最终还是回到美国。在卡斯特罗执掌古巴政权后，他们再不作他想，安心在美国定居下来，并成为美国公民。1971年，他们的第三个孩子马尔科出生了。

　　如果你到过大迈阿密地区，一定很难忽略这里浓郁的“拉美风情”，街上随处可见英语和西语双语标牌，用西语在这里生活畅通无阻。城市一隅干脆就叫做“小哈瓦那”，聚集了来自古巴的移民。坐在“小哈瓦那”的街心公园，看着那些皮肤黝黑的老人打着当地的“麻将”，恍惚间会觉得自己真的置身哈瓦那。

　　这里给予了鲁比奥对存在血液之中的古巴为数不多的了解。他并未亲身到过古巴，只是几年前曾用谷歌地图带着父母在网上“重游”了一番故地。

　　和所有一代移民一样，马里奥和妻子辛苦劳作、勤俭持家，只为把几个子女都送进高等学府，盼望他们由此真正融入美国社会。一家人曾先后在迈阿密、拉斯维加斯生活，夫妇二人干的大多是酒店侍者、餐厅招待等大批拉美裔移民至今仍在从事的工种。

　　但妻子奥里亚莱斯很高兴，自己年轻时一家九口人只能挤着睡在一间屋子肮脏的地面上，她的孩子们能住进铺着地板的房子；比起自己小时候只能抱着由可乐瓶子改装成的“娃娃”，她的女儿们能够抱着真正的布娃娃长大。

　　鲁比奥曾回忆起，父亲一辆红色雪佛兰老车开了二十年，一块精工牌的手表戴到了辞别人世的那天，表盘上的镀金多年前就已被磨光。直到鲁比奥从法学院毕业并找到了一份律师工作，老人才放心退休。

　　较之父亲，鲁比奥幼年与同样移民美国的外公相处更多，性格所受影响似乎更深。来美国之前，外公曾在古巴雪茄厂工作，为那些熟练而忙碌的卷烟工读书讲故事，为人活跃，言谈风趣。

　　鲁比奥如今被公认为政治新星中颇具演讲天赋和煽动力的一员，这份天赋或许就遗传自外公。来到美国后，外公似乎并未经历任何观念的不适应，立即成了里根总统及其执政理念的拥趸，也对美国至上主义深信不疑。这些对成长期的鲁比奥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身份迷惑似乎是大部分二代移民不得不面临的一个话题。鲁比奥说，直到1998年初站在迈阿密选区的街头，他才终于发现了自己到底是谁——“我是两代没有实现自己梦想的人的继承者，我是他们故事的结局。”

　　那一年，他竞选佛罗里达州议会议员成功，由此开始书写自己故事的新篇章。短短五年后，他成为佛罗里达州众议院首位拉美裔议长。再一个三年，也就是2010年，他又挑落党内老将，成为佛州联邦参议员，正式登上全美政治舞台。距今四年后，他或许还能书写更多父辈未曾设想的“结局”。

　　但有一点无法否认，在美国社会人口结构经历重大调整的这个时代，来自父辈的拉美裔身份，已成了鲁比奥们最重要的政治资本。

　　共和党的救世主？

　　看过热播时政类美剧《纸牌屋》，你或许会对国会山里纵横捭阖、勾心斗角的政治戏码印象深刻。作为华盛顿政坛的“新贵”，纵使受到党内大佬提携，鲁比奥也少不了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他曾在自传中写道，“有时我觉得自己好似加入了一个戏剧公司，每次投票、每次发言都要小心计算，以政治利益最大化为考量，而非以公共福祉为准绳。”

　　这番话是为了批驳他人，却也难免说中自己。

　　早在2011年10月，《华盛顿邮报》等美国报刊曾报道，鲁比奥“润饰”了自己祖辈和父辈的移民历史，由此刻意夸大所谓的古巴“流亡者”身份，以利于自身政治形象的塑造。这些报刊发现，鲁比奥在参与政治竞选以来，屡屡提及父母是1959年在卡斯特罗上台后才由古巴“流亡来美”，而事实上，各种文件证明他们是在卡斯特罗执政前于1956年来美。

　　对此，鲁比奥在新闻网站POLITICO发表文章辩解和回击，称父辈无法回到出生之地就是流亡境遇，他们在他乡的个人奋斗经历不能因为自己不小心搞错日期而被抹杀。“人们投票选我，不是因为我父母到底1961年还是1956年来的美国，而是因为我是移民的儿子，我了解美国为何如此特别。”

　　2012年12月21日，这位“移民的儿子”收到一通西班牙语的电话留言。“听听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给你的建议，别跟移民过不去。”听筒里传来母亲的声音，“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来到美国是和我们当年一样的原因，来工作，来改善生活，所以请千万别跟他们过不去。”

　　彼时，奥巴马已击败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米特·罗姆尼，在感恩节活动上自嘲在第一任期改善经济不力的自己，总算获得了“第二个机会”——自嘲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正是奥巴马在首个任期强力推行至今仍备受争议的医疗改革法案，触动民意反弹，加之极保守势力“茶党”运动一时的风起云涌，连累民主党在2010年的中期选举中将众议院控制权输给共和党，才造就了保守派新秀，被称为“茶党王储”的鲁比奥快速圆梦国会山。

　　一连两次总统竞选，少数族裔都是奥巴马获胜的重要票仓，除了非洲裔之外，多年来人数迅速增长，尤其在决定选情的“摇摆州”影响力日增的拉美裔选民，也将四分之三的选票投给了奥巴马。因此，奥巴马第二任期“投桃报李”的施政重点之一就是推动移民改革，帮助民主党加固这部分政治利益。

　　反思大选之败招，共和党阵营也更加清醒地意识到重新赢取少数族裔，尤其是拉美裔选民支持的必要性，移民改革一役不能再继续失分，或任由奥巴马渔利全收。

　　因此，鲁比奥凭借其先天政治资本，无疑在党内更具“价值”。《时代》周刊2月18日曾以鲁比奥为封面人物，封面文章冠以“共和党救世主”的名号。

　　赶在奥巴马动作前一天，参议院跨党派小组2月公布了一份移民改革的框架方案。多年来一直在此议题上积极发声的共和党老将、前总统侯选人麦凯恩并未成为小组中焦点所在，后生鲁比奥的加入，抢走最大风头。和奥巴马稍后发布的移民改革方案类似，重点之一在于如何解决已在美国存在的1100万名非法移民，包括为他们提供有条件、分阶段的获取公民身份的途径。

　　然而，美国移民系统痼疾由来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来自各方的改革尝试绝不鲜见，包括小布什时代梦断国会山的“梦想法案”。非法移民的八成由拉美裔构成，他们既是美国底层劳力大军中的组成部分，也给美国社会带来监管、福利等层面的沉重包袱。

　　对于移民改革之复杂以及改变民意之难，鲁比奥恐怕心知肚明，他本人从政以来在移民问题上也曾因应形势多次变化立场。如此重要关头，他显然不愿草率行事，仅为挽回共和党颓势而“超卖”移民改革这只“潜力股”。

　　在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鲁比奥有意降温说，“要是有人想象我们的拉美裔支持者能翻倍，还是现在就说服他们醒醒吧。”

　　2016年初试白宫梦？

　　获得参议员竞选胜利的那一刻，鲁比奥立即被拥上台，一连串微笑、挥手、握手过后，他被工作人员带到另一个场地接听来自党内党外、同仁或对手的来电。

　　第一通电话竟然来自前总统小布什。他开玩笑说，就算没有弟弟杰布·布什的鼎力相助，相信鲁比奥也能赢得选举。和黯然离场、目前被共和党视为“负资产”的小布什相比，杰布·布什仍是共和党内的重要人物，外界一度猜测他是2012年代表共和党挑战奥巴马的人选。

　　杰布·布什是共和党内第一位也是迄今唯一一位在佛罗里达州干满两任的州长。他的妻子在墨西哥出生、有拉美血统，也帮他赢得了更多对拉美裔议题的重视以及拉美裔选民的支持。

　　作为党内较早意识到拉美裔选民权重的一员，杰布·布什对鲁比奥的支持和栽培本身，不可避免带着对其政治潜力的看重以及投资。他不仅积极帮助鲁比奥赢得佛州共和党的支持，迫使原本在当地共和党内较受欢迎的前州长查利·克里斯特转而以无党派候选人身份参选，也将自己团队内多名谋士送至鲁比奥麾下或与其共享。

　　和兄长一样，杰布·布什的处事风格也时常可见“鬼马”戏码。2005年，鲁比奥赢得佛罗里达州众议院议长一职，不啻为其政治履历上重要一笔。在一个小时庄重的就职仪式过后，时任州长和党内大佬杰布·布什居然上演了别出心裁的一幕，将一柄号称陪伴自己多年的金色长剑郑重“授予”鲁比奥。尽管场面之滑稽惹得媒体及网友惊诧，两人的“师徒”关系却从中可见一斑。

　　一方面有着先天的拉美裔身份为切合潮流的政治资本，另一方面凭借坚定的保守立场拥有共和党保守派大本营的青睐，鲁比奥自然成为2016年总统选举的热门人选。事实上，早在去年，他就一度被视为罗姆尼竞选搭档的大热人选，惜未成真。

　　不过，鲁比奥面临的挑战之一在于，过早“领跑”、成为箭靶的弊端不可小视。也有分析人士认为，杰布·布什仍有可能2016年亲自出马角逐白宫宝座，这意味着鲁比奥难挡“恩师”之路，或可为其出任副手，但卖力相助必然少不了。

　　时针拨回至2月12日晚，鲁比奥在滔滔不绝回应奥巴马国情咨文之时，面对直播竟鬼使神差上前一步拿起一瓶矿泉水猛喝一口。这一场面立时传播开来，备受媒体和网友戏谑，也有评论人士掩面而笑——鲁比奥还是“太嫩”。

　　不过，对于现年41岁的鲁比奥来说，“嫩”同样意味着可以不怕犯错、自我纠正乃至变废为宝。

　　“上帝总是用搞笑的方式让我们意识到自己是人类。”鲁比奥在电视访谈中如是回应。

　　在“水瓶门”事件后的三四天内，支持鲁比奥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向25美元以上的捐款者赠送印有“鲁比奥”名字的矿泉水瓶，迅速积累了10万美元捐款。

　　茶党

　　2009年4月15日，美国一些民众模仿1773年美国独立战争前夕波士顿“倾茶”运动模式，在全国800多个城市集会抗议反对奥巴马政府通过加征税收实施经济刺激方案和推行医疗改革，人们称这一运动为“茶党”运动。

　　“茶党”很难算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党：它没有正式注册，也没有政客以“茶党”候选人身份竞选公职；它没有统一组织机构，也没有统一领导人；主张没有上升到成熟政治纲领层次。

　　“茶党”的主要成员是白人，45岁以上的男子稍占多数，而且比较富裕和有文化。他们的政见相对保守，与共和党政治主张相近，许多人甚至本来就是注册的共和党员，比如鲁比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