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的欧洲领袖们站上舞台，代表着伊拉斯谟计划推动的欧盟融合

时代周报特约记者 梁耀丹

今年3月5日，39岁的法国总统候选人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巴黎一位电视名人的家里参加了一场私人宴会。同样出席这场晚宴的还有41岁的比利时首相夏尔·米歇尔，44岁的卢森堡首相泽维尔·贝特，以及42岁的意大利前总理马泰奥·伦齐。

这是一次极具象征意义的碰面。几位领袖的平均年龄在40岁出头。在接受任职后，他们中间的三位各自成为了所在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政治领袖。

英国《金融时报》近日的评论指出，在人口老龄化加剧的欧洲国家，领导人却出现越来越年轻的迹象。在欧盟危机丛生，经济复苏乏力、政治不团结、民粹主义兴起、难民危机和恐怖威胁接踵而至的背景下，这些欧洲政坛上崛起的新生代，宣告了老一代政治力量的失败。

西服沾着蛋黄酱继续演讲

5月7日，法国大选落下帷幕，39岁的马克龙以超过65%的支持率成为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

马克龙出生于1977年，来自一个医学世家。他曾在法国国家行政学院和巴黎政治学院学习并获得相应学位，接受的是法国典型的精英式教育。2008年，年仅30岁的他担任罗斯柴尔德·希尔银行合伙人。2012年法国左派社会党人奥朗德就任法国总统后，马克龙弃商从政，被任命为总统府副秘书长。2014年8月，法国政府改组，时年36岁的马克龙出任法国经济、工业和数字经济部长。

2016年，马克龙离开社会党自立门户，建立了自己的政党—“前进党”，宣布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竞选总统。这在当时被解读为将他领入政坛大门的奥朗德发起的“一次巨大的背叛”。

仅有两年执政经验的年轻总统无疑给法国政坛带来了新鲜的气息。然而，对马克龙而言，大刀阔斧改革可能没那么简单。据法国路透社报道，法国预算赤字比例可能最高达到3.1%，再一次超过了欧盟3.0%的目标。过去两年几次恐怖袭击事件也让法国仍处于紧急状态，这些都将是马克龙政府面临的巨大挑战。

和马克龙一样，马泰奥·伦齐成为意大利历史上最年轻总理的那一年，他也仅仅39岁。

伦齐出生于1975年，在意大利政坛上素有“拳击手”之称，曾因在2004年至2009年任佛罗伦萨省省长及2009年至2014年2月担任佛罗伦萨市长期间，大搞党内全面深化改革而名噪一时。2014年，伦齐获得组阁授权，成为意大利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政府领导人。上台以来，针对意大利行政拖沓、效率低下的问题，伦齐大刀阔轮改革，希望通过修宪公投加强中央政府，削弱议会上议院参议院。

然而，到了2016年12月4日，修宪公投最终以失败而告终。这次失败出乎人意料，被看做同一年“继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以来的全球最大的黑天鹅”，被解读为民粹主义浪潮的崛起。

当天，伦齐宣布辞职。

“我不愿意参加老式的政治游戏，要么我们改变，要么没有起任何作用。”伦齐表示，“我不是那种为了权力而握着王位不放的人，我只会在我能改变事情的时候在这里。”

然而，在今年3月，这位意大利民主党的前任领导人再次夺得该党的领导权。这被看做是他在2018年大选中重返总理位置计划的第一步。

但伦齐显然失去了以前的优势。意大利最近的民意调查显示，伦齐所在政党的支持率落后于意大利民粹政党“五星运动”。“五星运动”在以前的修宪公投中曾极力反对伦齐的“削弱参议院的作用，夺回地区当局的权力”的提议。

“如果他们必须弄脏他们的手才能治理好（国家）的话，让我们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在接受媒体专访时，伦齐难掩对“五星运动”的厌恶。

和伦齐的经历相似，39岁当选比利时首相的夏尔·米歇尔在刚上台之时，为了挽救国内经济颓势进行改革，推行财政紧缩政策，提高退休年龄、削减公共开支。这些政策招致了民众不满，进而在比利时爆发数轮罢工和示威。

2014年12月22日，米歇尔在比利时南部城市那慕尔出席一次活动时，正在演讲的他被几位女性示威者扔来涂满厚厚的蛋黄酱薯条，示威者随后被安保人员制伏。但米歇尔面带微笑，重新开始演讲时，他的西服上还沾着蛋黄酱。

通过社交媒体和网络作决策

据法国《解放报》报道，从法国到整个欧洲，政界年轻化的趋势反映出，危机之下，人们期盼真正的改革，支持一系列新政党的出现。

值得一提的是，欧洲国家年轻人参与政治的主动性提高则为更多新生代能担任领导职务赋予了可能性。原先，每逢大选，年轻人对政治不感兴趣。如今，经济颓势下，年轻一代成为了危机感最重、生活质量最低、要求最多、失业率最高的阶层。他们不得不关心政治，通过社交媒体、互联网认识大选对于自己生活和未来的影响，从而作出选择。

根据咨询公司IPSOS的民意调查，在法国大选中，马克龙吸引的“选民类别和勒庞的属于不同社会阶层”，在4698名抽样人口中，马克龙吸引了25岁以上各个年龄阶层20%的选民。在25-34岁的年轻人之中，马克龙的吸引力居首（28%），领先勒庞（24%）。

据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报道，6月14日，38岁的利奥·瓦拉德卡当选爱尔兰统一党主席，成为爱尔兰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理。他在民间受到不少年轻人，尤其是少数族裔移民的欢迎。

把时间拨回到3月5日，接近马克龙的人士将那晚举行的晚宴描述为“志同道合的年轻欧洲改革家之间的私人会议”，“这是欧洲外交努力的一部分”。

该人士表示，宴会还展示了新生代领导人如何轻松放弃传统的外交形式。“他们都有彼此之间的手机号码，他们几乎全程都在手机上打字。”

比利时前首相、脱欧谈判代表盖伊·韦尔霍夫施塔特认为，这些年轻的领袖不仅颠覆了欧盟国家领导人沟通的习惯，也意味着决策的方式正在发生改变—通过社交媒体和网络作出决策。

“政治行动将彻底改变。”韦尔霍夫施塔特这样描述新生代领袖可能给传统政治形式带来的变化。

“伊拉斯谟的一代人”

“我们分享了对欧洲的责任的看法。”谈到那次晚宴，比利时首相查尔斯·米歇尔告诉路透社记者，他们打算重启欧洲计划，而要做到这一点，他们需要更多的伙伴的加入。

这些年轻的领袖对欧洲普遍有着共同认同感，这源自于从欧盟前身—欧洲共同体建立之初推行的教育理念。

“我们是伊拉斯谟（Erasmus generation）的一代人，”米歇尔对路透社提到一个大学生交换项目。

伊拉斯谟计划是欧洲共同体在1987年成立的一个欧洲大学生交换项目，即通过大学生交换项目促进欧洲年轻人的相互理解和融合。这个项目的目的是加强经济和社会的结合，发展和巩固“欧洲人”意识，从年轻一代的教育抓起。今年1月，在伊拉斯谟计划30周年庆典上，一位来自匈牙利的欧盟委员评价在这一计划中成长起来的“伊拉斯谟一代”：“他们不仅仅对自己的城市和国家有认同感，对欧洲也充满归属感。”

卢森堡首相泽维尔·贝特曾参加过这一交换项目。而法国新任总统马克龙曾经表示，当选总统后将促进“伊拉斯谟”计划，加强法国和欧盟高校学生的深入交流。

2016年6月24日对伦齐来说不是“轻松的一天”，这天英国脱欧公投计票结果揭晓，多数投票者赞成英国脱离欧盟。

他说道，“欧洲是我们的家，我们子子孙孙的住所。我们清楚地认识到这所房子需要装修，明天或许会焕然一新，它还是我们的房子”。

和伦齐一样，马克龙被描述为亲欧派。但他自称为“既不是亲欧派、欧洲怀疑论者，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联邦制支持者”，他的党派自称为“法国唯一的亲欧洲政治力量”。

马克龙真正坚信的是，欧洲一体化才能给法国的经济发展带来益处。但欧洲一体化的弊端也在日渐暴露。2009年发端于希腊、肆虐至今的欧债危机是欧元启动以来遭遇的最大经济危机和社会冲击，此外难民危机、全球化带来的副作用等问题也日渐浮现。尽管质疑声音不绝如缕，而在欧盟成员国讨论起“财政统一机制”“欧洲多速发展”等议题时，各国之间利益的博弈和较量使得达成的共识越来越“无力”，这种共识只能维持现状却无法保证进步，如同“温水煮青蛙”。

3月25日，欧盟各机构及成员国领导人聚集在意大利首都罗马，庆祝欧盟成立60周年。

60年前，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6国在罗马签署《欧洲经济共同体条约》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条约》，合称《罗马条约》，欧盟的前身欧共体由此诞生。

60年后，最初始签订《罗马条约》的6个国家中，如今绝大多数政府领导人属于前述的“政治新生代”。在欧盟危机丛生，经济复苏乏力、政治不团结、民粹主义兴起、难民危机和恐怖威胁接踵而至的背景下，“新人”将带领欧盟走向何处？

也许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