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的梦想：法国距离人人平等仍然很远

　　十年前。在法国电视台看到这样一个片段，一位白人老太太和一位阿拉伯裔年轻人在街角争执。具体为什么争执我是忘记了，但有两句记得尤其清晰。老太太说: "如果您不高兴，为什么不回您自己的国家 ?" 年轻人回答："太太，这就是我自己的国家"。

　　那个时候，我还并未体会到这个移民国家中，肤色和口音所带来的问题。后来有一次，我陪同中国留学生到法国南部城市的佩皮尼昂美院，一位中年金发女教授很傲慢地接待了我们。然后以最无礼的方式质疑 : "你们中国学生总是喜欢在大街上把别人丢的破烂电视机宝贝似地般回家去。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留学 ? " 我反问 : "作为这所学校的招生老师，那您为什么就发了录取信呢 ? "。

　　十年中，法国和世界都在进步，奥巴马也令人兴奋地成为美利坚共和国第一位黑人总统。但很多法国人都觉得，一位黑人要在法国成为总统，这是连做梦都不能梦到的。最近我看到，巴黎地下铁的巨幅广告在用心良苦地告知人们 : 每4位法国人当中，就有1位是外来移民的后代。

　　当一座城市出现这样的公益广告，有一点是很明确的，种族歧视已经到了无法回避的地步了。尽管，在英文版的Lonely Planet《法国》导游书中，他们已经提醒那些要来旅游的人们说，法国人是民族主义者。但实际上，对于游客和留学生，他们能接触到的社会层面毕竟有限。

　　在我即将出版的新书《巴黎，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中，记录了我的一位葡萄牙朋友的忧伤。这位能说多种语言的年轻人告诉我，当巴黎人听说他来自里斯本的时候，总是会很"关切"地问他，父母在哪儿做门卫 ? 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很多法国人身上是根深蒂固。

　　正如法国司法界德高望重的罗贝尔-巴丹特尔说，法国并非人权的故乡，而只是《人权宣言》的发布地。这个国家的独立民意调查机构，一次又一次地发布让有良知的人难堪的调查结果: 在巴黎，一个黑人被警察盘问的比例要比白人高上5倍，阿拉伯人则“幸运”地达到7倍。这个国家的很多移民都清楚，拥有一个非法国的姓氏，不仅可能在找工作的过程中丧失面试机会外，连租房都有困难。

　　当我谈到歧视的时候，在微博上，多位中国留学生高调地纠正我说，法国人最不喜欢的是黑人和阿拉伯人。

　　于是我糊涂了。难道我们要因为二等公民的待遇热泪盈眶地感激，再进一步去歧视所谓的三等公民 ? 而一位在中国生活过的法国人反驳我说， "我们至少不会直接辱骂黑人为黑鬼"。

　　在推动公平和消除歧视上，法国左派的社会党是做出过努力的。比如，他们要求在所有的富人区内都保留一定比例的社会福利住房，以使不同阶层更好地融合。在人口调查等很多方面，政府禁止在肤色和种族上设置问题。现在，政府的目标是，取消法律条文中的"人种"一词。

　　这些都是制度上的努力。在前往杂志社上班的地铁站出口，我遇到几位正在检查的警察。女警察示意我出示身份证。我问： "为什么需要我出示，因为我是亚洲人吗 ?" 警察回答 :"您这是在说我是种族歧视者吗? 您没看到我们也在查其他人"。我扭头看了一眼，那位被检查的是比我肤色更深的黑人。

　　黑人! 在50年前，马丁-路德-金那场《我有个梦想》让整个世界热血沸腾。还记得那句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而大洋的这边，一周多前，克里斯蒂纳-托比拉，这位来自法国海外省的法国司法部女部长，因为其深色的皮肤，在国会上遭到右派议员以"黑女人"的侮辱。在这个《人权宣言》的发布地，平等的希望，还离我们很远吗 ?

　　同样是被罪恶的子弹夺去生命的约翰-列侬唱到：想像全人类/都生活在和平之中/你可以说我在做梦/但我不是唯一的一个/但愿有一天/你能加入我们/世界就能合而为一。

　　文/张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