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大女友-难以言说的现实

特约供稿人:范海涛
“哥大女友”最近上了娱乐版头条,但哥大女生真如这般光鲜吗?名校光环之下,道不尽的伤,说不尽的痛,苦乐自知。几个女人几台戏,这些人生经历就像一本好书,值得常尝阅,长畅阅。新浪驻美观察员娓娓道来,带您走近真实的哥大女生。
当“哥大女友”成为娱乐版面的头条遍布在大街小巷,一时间风靡社交媒体时,我眼前只是浮现出和我同时期在哥大学习的那些小女友们。真正的生活和娱乐一点儿不搭界,更跟浪漫不沾边。我和她们一起经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否定,艰难战胜自我的过程。外面看风光无限,内心则惊涛骇浪。我想每一个在海外留学的人可能都有相似的心路。而在一所顶尖的“常青藤”摸爬滚打,都会经历一次又一次心理重建的过程。我们在这所学校收获了关于人生的很多。
打破思维枷锁
在哥大学习,就是不断打破思维枷锁的过程。当我们坐在教室里,就面临着用第二语言交流思想,用激烈的语言进行辩论的挑战。每个人都会经历破茧成蝶的痛苦,那种内心撕裂的感觉在深夜时感受得格外明显。
包蓓蓓和我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她从北大毕业、在《纽约时报》工作一段时间后来到了哥伦比亚大学读国际关系和新闻专业。尽管在国内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她整个人也像是永远充了满格电的能量棒,但对于哥大课堂带来的巨大冲击,她也感受颇深。
我们两个曾坐在阿姆斯特丹大街的哥大小馆里讨论过什么样的课程打破过我们的思维枷锁。她说:“第一学期我在国际关系学院上课,有一门叫概念基础(Conceptual Foundations)的入门课特别难。这门课主要讲国际关系领域的三大派别:现实主义、自由主义和建构主义。阅读的材料非常多,都是很学术很理论的分析。课上是以辩论为主的讨论。其他学生的国际背景都很丰富,辩论起来有理有据。但一些辩论主题我完全不熟悉,譬如拉丁美洲的民主革命和刚果作为前殖民地的变革教训等,我几乎完全插不上嘴。当时觉得非常沮丧,因为以前一直在学校里面非常顺利。后来反思,中国教育给我们思辨的空间太少,让自己自由发挥思考、辩论的余地太少。”
包蓓蓓所说的这个场景即便对最优秀的中国留学生也不足为奇。在我的课堂上,我的同学K讨论卢旺达大屠杀,她专门去过卢旺达一年半,对那些屠杀幸存者进行过深入采访。因此讨论的深度远超同龄人。同窗S去过以色列学习一年,因此在谈到巴以关系时,会有很多真实场景描述。课堂上,老师会随便列举出社会学家、人类学家的名字,而这些名字,对于中国留学生只能说是陌生、异常。因此,强大的体能和耐心是跑完这场学业长跑的关键。能够认识到自己在知识储备方面的短板,才能启动长时间学习的开关。
包蓓蓓后来对我说,她后来适应了阅读量,也适应了激烈的辩论。在后来分析中国崛起与全球关系的时候,她负责构思辩论问题、引导全班讨论,而且能够比较舒服地用三派的观点理解不同国家、文化对中国的不同的态度、短期政策和长期策略。
这种“空前绝后”的挑战,几乎每个哥大女生都可以告诉你很多故事。哥大教育系博士齐潇颖是我的另一个小友。她脸上最“蛊惑人心”的是一双笑眼。说起话来清脆且慢,仿佛天塌下来,世界也是美好的。对于僵化思维这个问题,她苦笑了一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一个拥有狭隘世界观的人。但在哥大的教育却让我常常反思,我对自己的认识对吗?我曾上过一堂课,课的内容很有意思,是讲殖民主义的。上课的形式更有意思,两个人一组,担任欧洲各国的大使,进行1884-1885年柏林会议的模拟——瓜分非洲,每组陈述自己瓜分的理由,可以动用所有方法,结盟、敲诈、勒索、战争威胁,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这个活动的目的是让学生了解殖民过程中,欧洲国家对被殖民国家的掠夺。
我们组担任法国的角色,重点是我拿到非洲地图之后就愣了,因为我根本不了解非洲,根本不知道非洲有哪些国家是法语国家,哪些曾是法语殖民地,根本不知道非洲的矿产在哪里,非洲的河流有哪些,非洲的重要港口有什么!甚至我还用一个词:非洲,来总结这54个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国家。学习外语这么多年,我关注的只有大洋彼岸的美国,只有我深感认同的中国,剩下的国度,其他文化,都可被列为其他。貌似我在以一种开放的态度迎接一切,但实际上,我就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中心”。从此,我开始以开放的心态认识巴基斯坦朋友,去以色列朋友家过节,跟韩国师姐一起开会。因为,我要时时提醒自己,在一个国际化的时代,我们只能学会以国际化的方式应对。”
遇到神奇的人
遇到神奇的人,几乎是在一所好大学能你最棒的好处。这也是在哥大学习过程中最让人感觉到有趣的经历。我经常和我的同学交谈,了解她们的过去也就了解了美国文化的诸多方面。
我的另一个哥大女朋友丁晨洁,2012-2013年就读于哥大新闻学院,她在国内的《福布斯》中文版工作几年之后来到了哥大。和很多“哥大女友“一样,她说话的语速很快,有时候像把小机关枪。在她的班里,有一位来自中东的外科医生。
她说:“在新闻学院的第二个学期,我有一门课上有个来自中东小国巴林的同学叫默罕默德。在来美国之前,他是当地一名全职外科实习医生和兼职电视台新闻主播。这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身份。从上午7点到下午5点,他穿白大褂,做手术,处理紧急病患。5点一过,他就要脱掉白大褂,换上西装领带,冲到电视台坐到主播台前,用另一个身份继续工作到深夜。每天如此往复,不能开任何小差,因为两个职业都对精准性都有至高的要求。
在一次合作拍片的路上,我们聊各自如何走上现在的路。他说,最初是一个电视台的人在专业研讨会上见到了他,觉得形象和声音都不错,就去问他愿不愿意尝试。他从来没想过做新闻这件事,但后来却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对着镜头讲故事的感觉。他告诉我,两个职业给了他完全不同的看待世界的视角,身体无比疲惫,精神却很丰富。
从那之后我们合作了好几条片子,每次都有愉快的回忆。我们讨论拿手术刀和拿录音笔的感觉有什么不同,报道灾害现场和亲手处理重伤病患时承受的压力。最后一次他说,毕业就要回巴林,已经签了实习医院的全职合同,要回到手术台了。”
听完这个故事我会心一笑,在哥大遇到的每个人都像是一本书。除了学业,同学是最值得品读、独一无二的书。我的朋友汉娜曾在新墨西哥的监狱工作,我去她在布鲁克林的家里参加party, 那天因为各种原因美国同学都没有来,只有我和她进行了一次深入交谈。她告诉我,她觉得一些美国法律多么不合理。比如,她所在的监狱里有一名性骚扰犯人保释后,法庭开出了限制令,强令禁止他在200英尺之内接近被受害人。“你知道我觉得这多可笑吗?我们的镇子特别小,这种限制令几乎没有可执行性。果不其然,他后来又被人举报再次入狱!”
在哥大跟一个个朋友的交谈,让我认识了身边的世界,也认识了坚毅无比、冰雪聪明的哥大女友们。
对自我的认知
在哥大留学,绝对是一场自我认知之旅。你有多么强大的内心,你有多少耐力,你的强项和弱点在哪里,你都会慢慢地体味到。学习的过程就是一点一点修正自我的过程。
做团队项目就是对自我认知的最好方法。在哥大的第二学期,我们当时要做“占领华尔街”的项目, 所有人最后要合作完成一段20分钟的视频,采访5个不同的人。当时我的提议是提前想好我们的主题,然后再进行采访。但其他小组成员都认为还是一定要按照时间顺序采访。看到其他人的反对,我虽然心里很迟疑,但没有再接着表达自己的观点。直到最后,我们录制了100多个小时视频,却差点儿完不成项目。我们的队友到最后才叫苦不迭:“海涛,你是对的!” 而我支着疲惫的下巴,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当初我为什么不坚持己见!”
齐潇颖在进行团队合作项目时遇到了更棘手的事情。“我来哥大的第一年,需要和两个非洲裔姑娘合作完成一部教学片,但由于大家做事的方式非常不同,也没有有效沟通,其中一个姑娘边和我们一起小组工作,边看电视,我忍了;迟到一个小时,我也忍了;我一封邮件没看见,打电话抱怨我半个小时,我还是选择忍耐;直到项目快结束前,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教授。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不干活的大姐还在Facebook上留言说一到小组合作就暴露了人性的丑陋,先把自己摘干净。这一刻我惊呆了。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文化中的隐忍在此处适用不适用。后来我学会了选择和自己相似的人成为小组伙伴,学会了刚开始就说明我的工作方式,也学会了更多的成为领导,主动分配工作。而对于合作这件事,我想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
压榨无限潜能
哥大的学业压力惊人的大。肖然是哥大新闻学院里纪录片专业的学生,从清华毕业之后就读。我从这位哥大女生身上一样学习到了很多。哥伦比亚大学强大的课业压力让我们养成了随时满负荷工作,又随时多任务并行的能力。
我曾在哥大新闻学院专用的视频剪辑工作室里和肖然一起学习视频编辑。后来我看到了她工作的场景。先去现场把英文采访录回来,之后在电脑上把采访内容像字幕组一样速录下来,然后再将需要剪辑的部分标注好。最后开始动手编辑视频。我记得我们那天编辑的片子是对Harlem Shake(一种街舞舞蹈)的采访,其中的采访对象说的一个词dance battle,我们一起琢磨良久也不知道意思是什么。最终决定去请教美国同学。
想见做这条新闻首先要联系采访对象,然后用第二语言去采访一个完全美国化的东西,再听录剪片是多么高的工作强度。这些过程只有个人经历的时候,才知道步步惊心。
我看到视频剪辑室的样子永远是地上放满了各类器材。桌上有吃了两口的三明治和满桌的英文A4纸,没日没夜的工作是视频剪辑室一贯的场景。
后来包蓓蓓对我说,新闻学院前面的杰斐逊雕像下,有一个供新闻系学生露天闲聊的台阶。因为新闻学院的压力比国关学院更大,所以抽烟的人比例非常高,大约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在靠烟草缓解压力。
林海音是经济和教育专业的哥大女生。她在上学期间不仅要完成学业,还要在公司实习上班。她说:“有一段时间每天从公司实习完下班回家,都要熬夜看论文,周末两天都是在图书馆里写作业,没有任何娱乐和休息的时间。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整个学期。记得期末有一天,晚上在图书馆写完论文,走出大门时发现外面天都亮了,当时忍不住一股委屈,差一点哭出来,咬咬牙又忍了回去,一个人回家准备上班。”
作为哥大女生,各种苦衷和乐趣都是冷暖自知。我和包蓓蓓有一次在哥大附近碰面,两个平时都尽量穿戴整齐的人,那天都略显憔悴。我们平时见面都会聊学业什么的,唯独那天聊了一下怎么吃好一点,不让自己垮掉。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充满了张力,也给予了我们的人生无法言说的许多。
(作者简介[微博]:哥伦比亚大学口述历史专业毕业,《世界因你不同-李开复自传》作者,目前在美国华盛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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