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之心—日本人的樱花情节

　　据日本气象厅播报，今年樱花的花期与往年相同。随着三月下旬气温回升，樱花逐渐由南向北依次盛开，日本将再一次迎来绚烂至极的樱花风景线。而本周四、五(4月3日，4月4日)东京都地区将迎来樱花“满开”(满开即盛开的意思，满开在日语里是专门形容樱花盛放的特有名词)。

　　提及日本，人们总会想起樱花；而提及樱花，人们自然首先会联想到日本。每年三到五月，日本各地均会举行樱花祭等一系列庆祝活动，花见(日语里赏樱的专有名词)早已是日本传统文化及风俗传承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菊与樱均为日本的国花，但民众普遍更偏爱樱花，而不是象征日本皇室的菊花。日本人对樱花独有的情结，所为何因呢？

　　樱花的历史

　　樱花，属于蔷薇科樱属植物，原生地为中国喜马拉雅山麓靠云南一带。日本自古以来就有种植樱花的历史，在古代日本，人们认为樱和农耕之神有着密切关系——所以将樱花的发音定为･ｵ･ｯ･椋¨SAKURA)，“･ｵ”(SA)指的是稻苗，“･ｯ･椤保¨KURA)指的是“神座”。樱花绽放始于三月，恰逢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时。古时的日本人根据樱花的开放情况来估算这年的稻作收成。而在樱花盛开之际，人们为了祈祷农作物丰收会举行祭祀庆祝活动，这便是“花见”(赏樱)的最初起源。

　　然而，日本人最初的最爱并不是樱花，而是梅花。在深受中国文化影响的奈良时代，和歌里歌咏的花基本指的都是“梅花”。在《万叶集》中，歌颂梅花的有118首；而歌颂樱花的仅有44首。而后，随着盛唐衰落，中国对日本的影响也逐渐衰弱。平安时代大吹国风文化下，樱花开始人气高涨，频繁登上和歌舞台，深受诗人词者喜爱。据《日本后纪》记载，嵯峨天皇在公元812年设宴观赏樱花，这也是“花见”(赏樱)最早的官方记录。而831年以后，设宴“花见”(赏樱)便成为了皇室每年的惯例。自此，樱花开始跃升为主流。

　　丰臣秀吉曾在醍醐寺种植了700株樱花，逢春便会举办盛大的赏樱活动，史称“醍醐花见”。不过在平安时代，樱花物以稀为贵，“花见”(赏樱)属于皇室、达官贵族等上流社会方有条件举办的社交活动。

　　“花见”风俗真正普及到庶民大众，则是在江户时代——德川吉宗鼓励庶民行乐游玩，故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种植樱花。当时有名的赏樱地点有上野宽永寺、飞鸟山等。到了江户时代末期，日本的樱花品种已经超过了300种。

　　为什么日本人偏好樱花

　　其一，樱花的独特美学。

　　樱花盛开时，一眼望去，枝桠上浓密的樱花花瓣数不胜数，一簇簇或白或粉的樱花在枝头随风摇曳，每一簇都是由很多小朵的樱花拥在一起形成，不像玫瑰或者牡丹，每一朵各自为战，争先恐后地绽放，有着强烈的个性感。樱花的特征和日本人的民族性格如出一辙，日本人不主张过分强调自我，以“和”为重，个人从属于集体是最基本的教条。一朵樱花虽小，但簇拥起来却又有着压倒枝头的气势，充分表现出“团队”的力量，而这种品性一直是大和民族鼓吹和追求的。

　　另一方面，如果留心，不难发现樱花没有大红大紫的颜色，多数是白色、粉色、淡粉、粉红、绯红，介于白色和红色之间的淡雅颜色。从视觉上看，樱花带来的绝不是浓郁艳丽感，而是纯洁美好的初印象。日本人向来喜欢淡色系的自然事物，追求优雅淡泊的纯粹之美；再看日本人的性格，委婉含蓄，表达暧昧，即便心里不允也不明确拒绝，为了缓和气氛宁愿选择隐忍，沉静在心却不发于外，相比中国人更为中庸之道。比起冷艳傲雪的梅花和艳压群芳的牡丹，柔弱素净的樱花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日本人诉说品性的最好表达。

　　其二，从“物哀”到“花中樱花，人中武士”。

　　樱花花期仅有十天到两个星期左右，在如此短暂的花期内，樱花将极一生之力，绚烂至死。满开之际，如雪如云如火，花朵紧密到几乎看不到树枝。日本人认为“花见”中最美的景象为“樱吹雪”。“樱吹雪”顾名思义指的是樱花花瓣随风飘落，宛如正下着樱花雪一般唯美。花期一到，樱花便会在一夜之间凋零散尽，刹那芳华之后尽余凄美感伤。

　　而日本由岛成国，常年地震频繁，这样的地理条件造就了大和民族看淡世事无常，潜移默化地默认美好的事物总是瞬间即逝的，而瞬间之美便是永恒。

　　日本著名僧人一休宗纯有句名言：“花中樱花，人中武士。”意思是说，花中翘楚当属樱花，人中之龙当属武士。樱花在短短的花期里极力绽放，恰似武士的短短一生，为君奉献，忠君至上；却在最绚烂之时繁华落尽零落成尘，为君而亡。日本传统文化认为樱花所表现出来的意境与日本的武士道精髓一致，也正是由于结合了最能代表大和民族图腾的武士道精神，樱花才超越代表皇室的菊花，成为了日本国民心中的无冕之王。

　　樱花寄予了日本人对须臾生命也需绚烂至死的执着，而这种不息的坚持支撑了大和民族一次次地勇敢面对来自大自然的重创，一如三年前的东日本大地震。江户时代著名国学家本居宣长曾歌颂樱花为“大和之心”，之于樱花，这份至上的荣耀和赋予大和民族的精神图腾，当之无愧。  

　　文/新浪驻日观察员 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