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战地狱里的英雄医生(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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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25日16:00 南都周刊 | |||||||||
伊战地狱里的英雄医生01)费卢杰,车队向基地驶去,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偷闲片刻。 伊战地狱里的英雄医生 伊战地狱里的英雄医生 或许你曾在游戏《三角洲部队》中扮演过狙击手,或许你震撼于电影《黑鹰坠落》的巷战场面,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知道子弹在身旁呼啸的滋味,或者发现你已经因恐惧而无法动弹。 伊战已经三年了。
战地永远是地狱,但地狱并非只有撒旦。 所幸,前线还有理查德·贾迪克这样的医生、天使。 少校理查德·贾迪克觉得很没劲:在美国海军陆战队2003年开赴伊拉克的紧要关头,他却正在百无聊赖地洗着手中的扑克牌。而在10多年前,贾迪克的职责是坐在征兵站的桌子后面招募新兵,因此也没赶上1991年的那场海湾战争。如今,作为被人尊敬地称为“医生阁下”的贾迪克,感觉自己这辈子已经与战场无缘了,他希望能一直过着现在这种舒适惬意的生活。因为38岁的他已经太老了,不适合再做战地医生了。 但是来自医师协会的求援要求还是敲响了他的家门。由于缺乏有经验的医生,协会在为派往伊拉克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团和第八团寻找比较年轻的随军医生方面颇为犯难。此时,贾迪克是北卡罗来纳州一座军事营地中的一名中级医官。于是,当捉襟见肘的协会考虑派谁前往伊拉克的时候,把有点“高龄”的贾迪克也纳入了他们的考虑范围。当被问及是否同意前往时,贾迪克想了想,也许是一时冲动,但更可能是为了弥补10多年前的遗憾,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好吧,我可以去。” 在知道贾迪克的决定后,朋友们都觉得他疯了。贾迪克的妻子是一名儿科医生,当时已经有9个月的身孕,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贾迪克要去伊拉克,妻子郁郁寡欢。 “如果有敌人接近我,那我只好把枪扔过去砸他了。” 2004年夏天,孩子呱呱坠地5天后,军医贾迪克就依依惜别妻女,收拾行囊踏上开赴伊拉克的旅程。在军用飞机上,贾迪克身前坐着一个名叫赖安·谢恩的重炮手。这个能轻而易举地搬起250磅重物的大块头,从座位上转过身来,盯着贾迪克,一字一句地告诉贾迪克——这个只有176厘米高、200磅重的小个子——他的一些想法。重炮手说,“既然你是我们的医生,有些事我得跟你说说,其实,我压根儿就不想去现在正在去的那个地方。”是夜,他在发给妻子的电子邮件中写道:“面对这种情况,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驻扎地是位于巴格达西部的费卢杰,那里是伊拉克逊尼派的地盘,层出不穷的起义和反抗让驻扎当地的美军焦头烂额。就是在这里,2004年春天,狂热分子烧死了好几名美国承包商。到同年11月,美国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因为他们无法坐等敌人投降或是敌人在一夜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于是决定发起一场清剿行动。 进攻前夜,军事指挥官加里·布兰德鼓舞士气说:“在过去的5个月中,我们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敌对分子袭击。现在弄清楚了,这个敌人就是撒旦,它就在费卢杰。我们要将它摧毁!让它彻底消失!”贾迪克所在的第八团将奉命控制费卢杰的主干道。 在发起攻击的前一个晚上,贾迪克钻进一辆悍马,从费卢杰郊外的指挥部出发参与侦察任务,但对这名首次上战场的医生来说,真正的考验要在第二天战斗打响后才开始。 他跟随54医疗队行动,助手只是群不满20岁的毛头小伙子。一行人先是奉命前往费卢杰市郊,就在第二天清晨,他们接到无线电呼叫说,有一名海军海豹突击队队员胸部受伤,需要撤离救治,一小队美军要前往受伤地点救回这名突击队员。由于没有经过太多的军事训练,军医通常只待在战场后方。但参加过海军陆战队的贾迪克却执意要随战斗小队踏上火线。 冒着不时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子弹,战斗小队机警地靠近目标,并藏身于附近的一条狭窄小巷,那名受伤的海豹突击队员就躺在小巷对面的建筑物里。当时贾迪克身上只装备着一把9毫米口径的手枪,他暗自寻思:“如果有敌人接近我,那就只能劈头盖脸把枪扔过去砸他了。” 在被打成一片废墟的建筑物中,贾迪克找到了那名海豹突击队员,发现他虽然还有知觉,但失血非常严重。“带我离开这儿。”伤员看到自己人来了,声音微弱地说。在把伤员用担架抬下楼梯时,贾迪克清楚地听到身边的阵阵枪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硝烟味。 这时,呼叫信号再次响起,又有两名海军陆战队员不慎在市中心遭遇伏击受伤。贾迪克本来想先把受伤的海豹突击队员送回营地,但呼叫信号的另一端却坚持说,如果听任那两名伤员留在伏击圈内,情况会变得更糟。贾迪克无奈之下只好把突击队员先放入带有装甲的救护车,然后冒着枪林弹雨驶向下一个事发地点。在路上,贾迪克听到周围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他非常担心如果这时有枚火箭弹钻进救护车,那么所有人就彻底报销了。 “当时我的惊恐难以名状,我的腿早就不听使唤了,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幸运的是,救护车有惊无险地到达目的地。从窥视孔中,贾迪克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了真实的战争场面。这里实际上远不止两人受伤,而是躺着7个伤员。出身于中产阶级的贾迪克,从小在纽约北部长大。他曾经痴迷于阅读战争方面的书籍,甚至曾报考过著名的西点军校。但由于体检没有过关,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拿着美国后备军官培训奖学金,就读于伊萨卡学院。他在海军陆战队当过7年联络官,但没能参加1991年的海湾战争使他郁闷不已,之后他又获得了一笔海军奖学金,就读于医学院。但这次在费卢杰执行任务之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真实的战争——而眼前的这场血淋淋的城市巷战,可能会导致30%到40%的战斗人员伤亡。 “当时我的惊恐难以名状,”他回忆说,“我的腿早就不听使唤了,牢牢地钉在车里,但我又不得不下来,我想钻回车里,找个旮旯躺下大哭一场。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当时感觉好像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决定下去。” 贾迪克下车继续行动,以完成他的任务,但他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一堆棉花里”。他跑到一面3米的高墙后面,用它作为掩体,而那名受伤最重的伤员也躺在附近。为了安全起见,贾迪克把那名重伤员拖到墙后,“我把他放到地上,他看着我。”贾迪克回忆道。这名伤员的腹股沟处有好大一片伤口,贾迪克试图用消毒纱布把这处AK-47造成的可怕枪伤包扎起来,但是他对大量涌出的鲜血束手无策。贾迪克此刻第一次做出了一个悲壮而又矛盾的决定——这种导致良心谴责的悲剧以后还重演了无数次——“我知道,现在还有另外6个人等着我去救命,所以我不知道……”贾迪克在讲述这段往事时有个停顿,大概依然承受着心理的煎熬,“我不得已抛下了这名重伤员,赶快去先察看其他人的情况。”把那些重伤员和轻伤员先扔在一边,首先照顾剩下的——这是贾迪克从第一次战地救治中得到的经验,但这种从鲜血和生命中得到的经验确实是知易行难。 子弹如雨点般倾泻在他身边,但此时他最担心的却是失去自己的战友。他甚至一度忘记了危险,一门心思地来缝合伤口、止住流血、稳定伤员病情。正当他费尽力气把伤员们抬上救护车时,一发狙击步枪子弹擦着救护车的车顶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第二发子弹也贴着他们的身体射入了身后的墙里。这两发子弹像是在提醒:危险时时存在,一不留神连他自己也将成为别人救治的对象。 在这几名伤员中,其中一个是赖安·谢恩——就是他在来伊拉克的飞机上结识的那个大块头重炮手。谢恩的腹部被弹片击中了,但由于他太魁梧,贾迪克实在背不动他,他只能自己爬进救护车了。“我给他在担架下面腾出块空间来”,但贾迪克不得不拒绝一名脚部受伤的陆战队员上车,因为救护车上实在是没有空间了。 作为巴尔的摩市外伤治疗中心中一名主攻泌尿科的医生,贾迪克曾花了3个月时间学习治疗枪伤。在光线昏暗的救护车车厢中,伤员伤口中不断渗出鲜血,使封闭的窄小空间整个被笼罩在一片暗红中。这里压根谈不上什么消毒,贾迪克只能尽力包扎好伤口。有一名重伤员在被抬上救护车后就死了,那个人当时被放在担架的最上层,从他身体中汨汨流出的鲜血一直洒落到他下面的伤员身上,洒落到贾迪克的身上。“黏稠的血淋到我的脖子上,流得到处都是。”贾迪克回忆道。 此时,他踏上战场的第一天尚未过午。一辆悍马军车一阵风似地开进营地,来自路易斯安那州年轻的陆战队员约尔·杜普斯搀扶着他的拍档保罗·沃普从车上下来,当时沃普的情况相当糟,腿部伤势严重,虚弱地躺在悍马车的后盖上奄奄一息。贾迪克跑到他身边,发现沃普“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脉象混乱而且非常微弱,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休克。他估计这个伤员已经失去了全身血液中的一半以上。 贾迪克看着沃普,想起了那个血流了他一身死去的伤员。“快给他好好包扎一下。”贾迪克命令年轻医生卡洛斯·肯尼迪。肯尼迪手脚并用,把沃普包得紧紧的,与此同时,医护兵出身的杜普斯也找到了沃普的血管,插入了静脉导管,开始为他人事不省的朋友输液,输了整整一升。 “过了一会儿,最让人吃惊的事发生了。”贾迪克回忆说,“这就像被冰冻住的人突然回魂。”沃普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他看到好友杜普斯激动的面孔时,还开玩笑说:“我没事儿,我能看到你这张丑脸。” 就像好运的沃普一样,战场上总有许多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生还者。后来还有一次,一名陆战队员朝贾迪克走过来,冲他说:“大夫,我的头有点疼。”贾迪克帮他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发现那名士兵的头盔上竟然被打出了个洞。贾迪克小心翼翼地帮他摘下头盔,发现一发子弹把这名年轻士兵的头皮剥下一层,头顶皮开肉绽,好在头骨没什么大碍。“你真是烧高香了”,贾迪克对那人说,两人相视大笑。贾迪克帮他做了简单的伤口缝合,说:“今天你别在前线呆着了”,然后把他送回了后方。 占领的代价 美军死亡人数 时间 死亡总数 阵亡人数 从伊战开始(3/19/03)2317 1860 自从“使命完成”(5/1/03)2180 1761 自从萨达姆被俘(12/13/03)1850 1554 自从政权转交(6/29/04)1451 1226 自从伊拉克大选(1/31/05)881 748 联军死亡人数 204 伊拉克平民死亡人数 33710-37832 (来源:DoD,CentCom,MNF,iCasualties.org,BBC,Iraq Body Count.org,antiwar.com) “有些情况下,不是去杀别人,就是被别人干掉。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在治疗外伤的时候,有所谓“黄金时间”的说法,一小时内被送抵医院,获得及时救治的重伤员最终生还的希望更大。但贾迪克深知,在残酷的战场上,根本就不可能留下什么“黄金时间”,伤员可能顶多挺6分钟,如果是动脉出血的话,只要3分钟伤员就会一命呜呼。 贾迪克也知道,想要通过出动直升飞机来救助伤员完全是天方夜谭,因为那样,在起降过程中直升飞机将面临太多被击落的风险。要将伤亡人员从费卢杰受伤的现场运往基地医院,贾迪克通常开车需要45分钟时间,这段时间对于“时间就是生命”的伤员来说,往往是耗不起的。一心想要治病救人的贾迪克打算尽量压缩这一过程的耗时。 贾迪克觉得他应该离战场再近些,这样才能赢得更多的宝贵时间。沃普被送达他的医疗营地时已是九死一生这件事,让他对“时间就是生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事实上,贾迪克打算在战场的中心地区设立一个急救站。 在一个死一般寂静的夜晚,他带着两辆配有装甲的救护车进入市区,将一座破旧的政府大楼里的祷告室改造成一个急救站。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在街上找到了几个金属盘子,把这几个盘子擦干净,用消毒纱布包起来,用于盛放手术刀;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齐心协力用沙袋堵住了房间的窗户。 随着太阳升起,狙击手的枪声再次打破了城市的安宁。在和煦的阳光下,残酷的战争却又开始收割生命。贾迪克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连给手术工具消毒的速度也觉得太慢。“为了赶时间,不得不直接把酒精倒在器具上,然后取出来就可以用。我连仔细洗洗手都顾不上,只能尽可能地一直戴上手套。我身上到处都洒满了血浆。”贾迪克回想起那段经历仍然不寒而栗。“处在战场中央,我们也躲不开被攻击,迫击炮弹不时落在我们周围。但后来情况好一些了,这可能是我已经适应战地环境了,但也可能是自己变得麻木了。” 有一次,贾迪克正跪在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前给他做救治,一抬头,发现在50码外的一座水塔上传来一缕瞄准镜反射过来的光线。他定睛一看,震惊地发现那里竟然隐藏着一名狙击手,甚至连他脸上包着的布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刻,恰好赶上整整一车的海军陆战队员正在附近,此时,冷酷无情的军人贾迪克,取代了救死扶伤的医生贾迪克。“去把那个家伙干掉”,他那时早已将“不伤人性命”的箴言抛到了脑后。 虽然政府大楼外面一片血雨腥风,但万幸的是在急救站里,贾迪克和他的医护队员们相处得很融洽。这帮医护队员和贾迪克一样,对残酷的战争都有些本能的惧怕,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对伤员悉心照料,宛若亲人。“如果伤员实在难以救活了,他们会牢牢握住弥留之际的伤员的手,给伤员提供最后一丝慰藉。他们并不害怕做这些事。有些事并不是我教他们去做的,他们完全是自发的。”贾迪克说。 有时候,这群医护队员的行为举止表现得就像十八九岁的少年一样冒失——事实上他们也正是这个年纪。贾迪克曾对一个负责保存病历档案的小子大为光火,因为有事找他的时候,那个小子却不知所踪。所以,当再次看到他从拐角走过来的时候,贾迪克马上对他大发雷霆。“你跑哪儿去了?”贾迪克怒气冲冲地责问。而小伙子回答说:“刚才有些家伙想穿门而入,所以我朝他们开火了,这下耽误了一会儿。”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贾迪克忍不住笑了,“一听是因为安全问题,当时我的气就消了,我跟那个小子说,这真是个充分的理由,下次如果再遇到这事儿,我还会让你去的。” 在设立急救站的第三个或是第四个夜晚,一个名叫雅各布·卡诺斯皮尔的重伤员被送了过来。几天前,他曾经单枪匹马把重炮手谢恩从危难中拯救出来。眼下,费卢杰正在打巷战,每一间房子都可能隐藏着杀机,卡诺斯皮尔就是被一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流弹击中了脸部。在他脸上曾经是嘴和下巴的地方,现在是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卡诺斯皮尔当时还清醒着,他大哭大叫,并不断试图用手去抚摸自己那张不成样子的脸。面对这种情况,贾迪克果断地吩咐手下的医务兵采取措施,他说:“我们不得不牢牢固定住他的手,并给他注射了他能承受得住的最大剂量的吗啡。”由于很难把呼吸管插到卡诺斯皮尔的嗓子里,贾迪克担心他会因自己的血流到肺里而窒息,挺不到被送入手术室的那一刻。也算是急中生智,贾迪克把卡诺斯皮尔拉上救护车,在一名实习医生的帮助下,把一台呼吸机放在那张恐怖的脸上,指望着能发挥点作用。半小时后,他们飞车抵达营地,顺利把卡诺斯皮尔交给了下一名医生。当那名医生看到那张可怕的面孔时,惊诧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伙计,这点伤你能搞掂吧?”贾迪克问他。当那名惊魂初定的医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后,贾迪克头也没回就驱车返回他那地狱般的前线急救站,那里还有其他的伤员在等着他。 那可真是个糟糕的夜晚,但还说不上是糟糕透顶,贾迪克回忆道。被送到急救站的另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头上中了一枪,尽管呼吸尚存,但头盖骨被子弹强大的冲击力给揭开了,眼球也掉了出来,晃晃荡荡挂在脸颊的两边。当贾迪克把那名陆战队员的钢盔取下来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整个头骨都在随着移动,而且头盔下隐约露出灰白色的脑组织中,还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和许多身受重伤的战友一样,缺乏进一步手术条件的这名伤员最终没有活下来。 还有一名下士因胸部受伤被送到贾迪克那里。贾迪克见过这个叫德马尔库斯·布朗的人,因为就在几天前,这个家伙曾炫耀过他那被榴弹削去一块的嘴唇。“医生,我会因为这次受伤得到一枚紫心勋章吧?”布朗曾问贾迪克。而贾迪克在缝合嘴唇的同时,也告诉他拿到紫心勋章不成问题,然后又让他返回了战场。这一回,布朗的伤势看上去不算太严重,他还有呼吸,眼睛也还睁着。可贾迪克又是在把呼吸管插进伤员嗓子里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当贾迪克把带有针头的管子伸进胸腔的时候,布朗看上去振作了一下,但突然之间,他的鲜血迸溅了出来,他身体里的一条主血管遭到了破坏,血压急速降低,连紧急输液也无济于事。 贾迪克在他耳边大喊:“坚持住,布朗,别放弃!”但是,德马尔库斯·布朗这个坚韧而又乐观的年轻海军陆战队员,还是死了。“直到今天,他跟我开玩笑的样子依然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两年后贾迪克在回忆起这段往事时依然充满了无尽的伤感,“这只是众多惨剧中的一件……”泪珠悄悄从他脸颊滑落。 “我把他放到地上,他看着我。”这名伤员的腹股沟处有好大一片伤口,贾迪克试图用消毒纱布把这处AK-47造成的可怕枪伤包扎起来,但是他对大量涌出的鲜血束手无策。“我知道,现在还有另外6个人等着我去救命,所以……我不得已抛下了这名重伤员,赶快去先察看其他人的情况。” “我们或多或少都患有伤后压力导致行为紊乱这种病。” 贾迪克在前线的急救站中一共工作了11个日夜。到11月底,政府大楼周围这一带的局势已经逐渐平静下来。贾迪克带领他的医疗小队又转战到工业区中,在那里战斗依旧在进行,他们将一座废弃的食品加工厂改造为一个前线急救站。随着冬季临近,费卢杰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医务兵们不得不在地板上打出洞来,盖起一座壁炉来取暖。贾迪克担心常温条件下的针剂会变得太凉,这样的液体注射到伤员体内,会使伤员体温降低,于是就尝试用体温来保持针剂的温度。医务兵们想办法将那些针剂绑在腿上,还有的把它们装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伤员陆续不断地被送到他的急救站中来,其中有些人是战斗英雄,马太·帕拉克奥斯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在一次战斗中,帕拉克奥斯看到有一枚手榴弹被扔到了身边,当时他惟一的想法就是捡起手榴弹丢回去,他因此而受伤,但却挽救了周围的战友。随着战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陆战队员因人体炸弹和自杀性袭击而身受重伤,阵亡者的尸体也大多惨不忍睹。于是贾迪克决定搭建一间停尸房,这样那些年轻的医务兵们就能不再受满目残肢断臂的惨状的煎熬了。 2004年12月中旬,费卢杰的局势终于稳定下来。在这座伊拉克城市里,美军卷入了自越南战争以来最残酷的一场巷战,共有53名海军陆战队员和海豹突击队员阵亡,而作为对手的伊拉克武装分子也有约1600人丧生。2005年1月中旬,完成任务的贾迪克踏上了归程。美国家里的大门呼唤着这位泌尿科医生,贾迪克迫不急待地想看看他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以及他亲爱的妻子。 但战争的影响,并不会随着温暖的家门关上就被立即永远地拒之门外。对很多参加过战争的人来说,这段远远说不上愉快的经历将造成持久影响。以前,贾迪克并不太了解伤后压力导致的行为紊乱这种精神上的伤病。当陆战队员因伤被送回后方,会有很多人抱怨他们不想回到前线、不想继续战斗,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现在,贾迪克明白了,对有些人来说,伤后压力导致的行为紊乱要等他们回到家后才会显现出症状。这种病尽管没有性命之虞,但却会在精神和记忆上给当事人带来莫大的折磨。“我们或多或少都患有伤后压力导致行为紊乱这种病”,贾迪克说,他现在仍没找到对付这种精神疾病的有效治疗方法。 因为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贾迪克获得了一枚青铜勋章和一枚五级战地救护徽章(在所有参加伊战的医生中,贾迪克是惟一获得五级战地救护徽章的人)。据他的上司马克·温上校估计,如果当时前线没有贾迪克的话,那么海军陆战队至少还要再损失30名士兵。在经过贾迪克有效治疗的数百名伤员中,只有一名在抵达医院后死去。“在费卢杰,我从没看到过其他任何一名医生能像贾迪克那样英勇无畏。”作为一名军医,贾迪克还要在军队中服役两年。但他本人则在考虑两年后继续留在军队:“军医是最伟大的职业之一,”贾迪克低沉地说,“所以,我打算再干上几年。” 特约记者 孔令龙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摘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