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或许不会两次击中同一个地方，但时隔仅仅两年，东南欧古国希腊却再次遭到大火的浩劫。8 月21 日，雅典东北约40 公里外的彭代利山再次蹿起了漫天烈焰。几小时内，大火借强风迅速扩散至周围平原，次日下午已经逼近雅典郊区，夷平了大片森林与耕地，2500 年前希腊人抵抗波斯侵略军的马拉松古战场也受到威胁，首都上空浓烟笼罩。希腊政府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24 日，由于风势减弱和消防人员的扑救，大火终于受控。第二天，肆虐四天的狂躁山火，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消失，雅典的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湛蓝。

　　文/ 刘旭阳 图片编辑/ 成立峰

　　山火离雅典城中心不到20 公里希腊神话有很多关于火的故事：普罗米修斯将天上的火种偷到人间，太阳神阿波罗赐予人类奥林匹克圣火，然而到了近代，希腊每到夏季，几乎都会遭受山火的洗礼。火为希腊人带来了文明，也给他们造成了伤害。

　　虽然没有2007 年那场旷世大火那样惨烈，但说起一周前的大火，家住雅典城东北郊潘德利居住区(Pendeli)的希腊青年约翰。塞塔里蒂斯(JohnSetarides)至今惊魂未定。通过互联网，他向《外滩画报》记者描述了当时的恐怖场面。

　　“关于这场火灾，天空的颜色说明了一切。那四天，雅典的天空一半是浓烟，一半是蓝天。从我这里往东北望去，是看不到边的灰黄色浓烟；而南部的雅典城上空，却是出奇的晴朗。”

　　山火最初发生在雅典市所在的阿提卡大区东部，到了23 日清晨，火势已逼近潘德利区。短短两天时间，山火行进了40 公里，此时距雅典城中心已不到20 公里。沿途所有胆敢拦它去路的树林和灌木丛全部被吞噬。

　　22 日晚到23 日，塞塔里蒂斯和许多邻居一道，展开了一场艰辛的家园保卫战。

　　“虽然大火还没有彻底侵入潘德利，但浓烟和零星火苗已经出现在我们四周。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大伙开始操起铁锹或者橄榄枝，用扑击和培土的原始方法向大火开战。后来，有人出了主意，我们组成一条人链，从一户人家中用水桶接水，再传递到着火的地方浇水。”

　　由于没有专业的防护装备，这些居民只能用旧T 恤、头巾或毛巾护住口鼻，抵挡滚滚的浓烟。

　　“听说我们这边有危险，很多住在市中心的亲人和朋友都赶过来帮忙，设法阻挡火势继续向我们的住宅蔓延。”

　　后来，希腊官方的消防人员也前来增援。“就在我们灭火的时候，我们看到很多消防车和飞机呼啸而过，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他们会停下来帮我们。因为电视上报道说，总共有70 多处着火点，他们根本来不及帮我们。

　　“但也有人说，这次希腊政府为救灾投入了600 多消防队员、132 辆消防车，还有12 架灭火飞机和7 架直升机，我听说连意大利、法国和欧盟都派消防员来支援我们，所以当时我们并不恐慌。”

　　到了23 日下午1 时，大火终于还是越过潘德利山，直逼潘德利社区中心地带。当地政府和消防队开始帮助数千居民撤离。

　　“虽然不甘心，但我们大家都准备暂时撤离这里。剩下的事情就留给消防队了。”

　　此时，一架灭火直升机低空飞过了人们头顶，在几百米外向大火洒水；与此同时，一些水罐车开始向街道两旁那些幸存的松树喷水。由于近几年潘德利经常遭遇山火，远处正在被大火吞噬的松树都还没有长成，只有1 米多高，大都尚未结过果实。

　　一直等到最后一刻，塞塔里蒂斯才不甘心地离开潘德利的家。

　　“离开时，我看到路边停满了各种汽车。人们都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戴着面具，等待撤离。远处的浓烟中时而传来阵阵爆炸声，可能是一些来不及开走的汽车，被大火点燃后发生了爆炸。”

　　阴谋论过时了，但指责游戏还在继续

　　塞塔里蒂斯一家暂时住进了雅典市中心的朋友家中。

　　度过了让人焦躁不安的两天之后，袭击潘德利的山火由于风势减弱而戛然退却。

　　塞塔里蒂斯回了一趟家，“那里就像月球表面：松树只剩下残桩，地表植被像被啃过一样，露出下面漆黑的岩石。时不时还可以看到一些浓烟和零星的小火苗。”他告诉记者。

　　万幸的是，他们家没有被烧毁。他的猜测是，当时超过7 级的大风突然转向，将大火刮向别处，没有来得及烧毁整幢住房。但是，他们家花园外面的草地绿树、高压线和垃圾桶都已经荡然无存。

　　这场大火总共烧毁1.5 万公顷农田林地，150 所民宅，并迫使数万居民撤离，幸好人员伤亡不多。

　　这次欧盟也帮上大忙：在关键时刻，它根据共同体的民事保护机制，派遣飞机前往希腊森林灾区帮助灭火，仅24 日一天之内，就向灾区倾泻了14000 吨水。

　　火灾亲历者塞塔里蒂斯认为，与两年前的10 日火灾相比，现在的希腊人宁愿相信这场大火是自然灾害，不再怀疑是有人恶意纵火。当时谴责火灾系人为造成的民主党总理科斯塔斯。卡拉曼利斯(Kostas Karamanlis)也持相同的态度，他的政府把矛头指向影响希腊气候的热带季风。

　　大火虽然已被扑灭，但围绕火灾的话题却在希腊国内不断升级。反对党批评政府救灾不力，导致很多居民孤立无援，只能用树枝救火；右翼还抨击卡拉曼利斯没有从2007 年的火灾吸取教训，也没有兑现当时的承诺。

　　2007 年8 月，时任总理的卡拉曼利斯在火灾期间决定提前举行大选，他领导的左翼民主党在9 月选举中获胜。然而，那届政府一直被舆论诟病在灾害中反应不及时，救灾不力，善后工作拖沓，利用灾难公关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历史将再次上演：9 月希腊大选即将举行前夕，大火如期而至。这不得不让人深思其中的意味。在6 月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民主党已经败给老对手、中左翼的泛希腊社会主义者运动党(Pasok)。

　　在舆论上落后于对手，在预算上还要对灾区进行大额补偿，卡拉曼利斯的竞选连任之路被这场大火烧得滚烫，在野党与执政党之间的大选前的最后较量也由此点燃。

　　专访希腊华人旅游界联谊会长张步仁

　　“火灾造成的损失主要是生态失衡”

　　B= 外滩画报

　　Z= 张步仁

　　B：目前雅典城的状况怎么样？

　　Z：现在大火基本已被扑灭，大风也停了，东北部聚集多日的浓烟已经散去。而在火灾发生的那四天里，雅典东北部始终笼罩着一大片散不去的黑云，空气中有浓重的烟味，窗台上经常积满灰尘，不时有灭火飞机从消防机场起飞。现在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B：与前年相比，这次火灾有何不同？

　　Z：这一次的受灾面积和规模都比上次小。2007 年有近200 个着火点，此次只有70 多个。上次大火持续了10天不止，而这场火仅仅持续了4 天。希腊每年夏季的山火，就好像每年都刮的夏季季风一样，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B：受灾最严重的区域在哪里？

　　Z：是阿提卡大区的东北部，那里主要是林地和农田。很多媒体说那里是风景区或居民区，其实是人烟相对稀少的山区高级别墅社区，距离雅典城40 到80 公里不等，普通市民是不会去那里的。由于当地树林茂密，而且有很多易燃的松树和干草，所以火势一旦起来就很难控制。那三天晚上，政府共撤出上万人，转移到附近空旷安全的平地上。

　　B：近几年希腊为何频受火灾袭击？

　　Z：这里面既有自然因素，也有人为原因。希腊属于地中海干燥性气候，每年5月到10 月吹夏季季风，天气开始变得干燥、炎热，经常刮八九级大风。在这种情况下，阳光、闪电都可能引起火灾。山林失火在希腊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但是，近年来希腊频繁出现大规模火灾，除了自然因素，也存在人为的原因。归纳起来可能有几种：首先是一些地产开发商在幕后操纵放火，企图绕过希腊有关禁止林地开发的法律，在被烧毁林地上进行兴建房地产项目，从中获取暴利。还有就是希腊经济环境恶化，造成大批失业人群，其中一些心理失衡的人通过放火，达到报复社会的目的。此外，游人乱丢烟蒂、农民烧林种田等行为，也是造成大火的可能凶手之一。

　　B：大火逼迫时，市民是否产生恐慌？

　　Z：在雅典市内，人们没有一丝恐慌，毕竟每年的火灾就好像夏季季风一样，总会袭击希腊。希腊人已经习惯了每年的夏季大火。火灾发生期间，雅典人照常生活，和平时没有区别，也没人担心会烧到市区来。受灾的地区大部分是富人区，所以普通百姓并不特别的关心。但因为反对党和社会团体的批评，民间对于政府救灾的拖沓积怨颇深。

　　B：旅游业这一支柱产业是否受打击？

　　Z：火灾发生地点一般都在人烟稀少的郊外，像2007 年那种烧掉奥林匹亚遗址的大火并不常见。希腊旅游业主要是在海岛上，比如火山岛、天体岛，来雅典的游客一般也只在市内名胜古迹游览，像马拉松古战场那种地方，本来就很少有人去。火灾也没有影响到各个机场。所以大火对于希腊旅游业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就希腊而言，火灾造成的主要损失，是让这里的生态失衡。毕竟十年树木，频繁的火灾让植被根本没有喘息繁衍的机会。

　　B：希腊舆论如何看待这场火灾？

　　Z：目前，希腊媒体很多都批评政府救灾不力，指责政府救灾的反应太慢，消防队设备太陈旧，连灭火飞机都要向欧盟求助。部分地区救灾，居然要靠士兵和志愿者徒手灭火。

　　B：这次大火又发生在大选前，这是巧合么？火灾对大选会不会有影响？

　　Z：这种突发性自然灾害对执政党打击非常大，因为通过电视直播，我们可以即时收看到火灾的最新报道。一些救灾中出现的问题，是政府没有办法让竞争激烈的私营电视台隐瞒的。现在，为了替自己宣传和辩护，总理等政要经常出现在灾区慰问、调查。竞选双方都在利用媒体和火灾话题。听说，为了提高民意支持率，政府提出了很多善后的补救措施，比如宣布将给予房屋损毁者资金补助。具体措施是：完全被大火烧毁的合法房屋主人，将获每平方米750 欧元的补偿；部分损毁房屋的业主可获每平方米450 欧元补偿。此外，还有减免受灾农民土地税、提供免息贷款等等，这也算是对救灾失误中的一些补救。虽然大火已经熄灭，但根据最新消息，现政府将改组内阁，以缓解由火灾所引起的极大民怨。

　　B：对每年的山火，希腊有什么有效措施？难道没有避免火灾的方法么？

　　Z：希腊的火灾有相当长历史了。现在政府正在开始加强防火教育，从小学就开始向人们灌输火灾的恐怖和树林植被的重要性。在2007 年火灾发生后，政府开始调拨人手，在容易着火的山林巡逻。比如在雅典林区，每天晚上都有市政府和镇公所的志愿者、警察作路边检查。除了察看火险，还会对进入林区的人员进行盘问和检查，以防有人携带易燃品入内。但反对党认为，现任政府在增招消防员、护林员，购买新式消防器材上拖拖拉拉，没有实现承诺。

　　B：火灾是否对希腊华人产生影响？

　　Z：火灾不会影响到希腊华人的利益。因为，在希腊的华人一般都是做生意、开超市的，工作和生活都在相对繁华的城市。像这次失火的偏远地区，基本都没有华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