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吉社
伊朗核问题出现以来，伊朗总统内贾德显然像一个“硬骨头”，但美国总统布什也从未表现出“软柿子”的样子，双方狠话放尽，几乎不留转圜余地。借用当下流行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内贾德要PK布什，伊核问题背后的较量从未停止过。
美国如此关切伊朗的核活动并非一时兴起。反对恐怖主义活动和抗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向来是美国的重要使命，美国清楚地知道，它最可能成为恐怖袭击目标。911事件让美国进一步意识到恐怖活动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结合可能造成的“噩梦”。因此，对于可能支持恐怖活动，并且可能从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嫌疑国家”，布什总统很快在911之后给他们“定性”为“邪恶轴心”。当下，伊拉克的萨达姆政权已经在一场备受争议的先发制人军事打击之后实现了“政权更迭”，恐怖主义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威胁似乎被消除了；朝核问题虽然历经波折，但毕竟有了六方会谈这个沟通渠道，朝核危机也算进入了相对可控的阶段，虽然前面的解决道路绝非坦途。此种形势下，伊朗核问题似乎让美国感到束手无策：欧洲三驾马车同伊朗的谈判在局部的进展之后复归起点；美国推动安理会对伊朗施加压力的常识效果不彰；而美国目前决计不愿和伊朗直接面对面谈核问题。
但是，美国始终不曾放弃过完全解决伊核问题的努力，因为 “伊朗可能是美国的最大威胁”。在伊核问题的第一线，英法德既是解决伊核问题的重要力量，也是防止美伊直接冲突的缓冲器。欧盟三国在伊核问题上“胡萝卜加大棒”的解决模式虽然目前仍未见效，但仍然一再被运用于突破伊核僵局。最近的举动是提出向伊朗提供轻水反应堆以满足伊朗“民用核能”的要求。在浓缩铀问题上，俄罗斯也曾提出将浓缩铀的活动转移到俄罗斯境内进行，以缓解美国的扩散关切。布什总统宣称外交手段解决伊核问题，但同时表示所有的选择都放在桌面上。《纽约客》杂志有关“美国计划对伊朗核目标实施军事打击”的报道不是空穴来风，它显然是美国向伊朗释放出的强硬信号。在联合国，3月29日的安理会主席声明没有奏效的情况下，美国继续强力推动对伊朗的制裁方案，协调各主要相关国家在此问题上的分歧，谋求处理伊朗问题的共识。在这些或温和或强硬的措施之外，美国于5月中旬宣布恢复和利比亚的大使级外交关系。很难将此次此刻的美利复交决定与伊核问题剥离开来，也许美国相信“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期望伊朗能够从中读出有利于解决僵局的信息。
相对于美国主导的种种举措，伊朗也不甘示弱。对于美国有关伊朗从事核扩散的指责，伊朗反戈一击。内贾德总统5月10日在雅加达表示：“(美国及其盟友)一直从事非和平目的的核活动……在中东地区用核武器武装某些国家或者团体”。内贾德甚至致函布什总统，要给他上一堂历史课。此外，伊朗还试图同美国争夺话语权，改变有关伊核问题的辩论方向，将对核扩散的关切转为谁有权利获取包括核技术在内的先进科技的问题。伊朗坚称其核活动是作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成员国应有的权利，事实上国际原子能机构迄今也没有确凿证据表明伊朗在发展核武能力，4月28日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报告也只是说伊朗没有根据联合国安理会的要求中止浓缩铀活动。针对欧盟的轻水反应堆方案，内贾德总统甚至认为那是拿“糖果”换“金块”，将伊朗当作四岁小孩子对待，伊朗要的是拥有完整的浓缩铀能力，否则就不可接受。伊朗的确在4月11日展示了已经拥有提炼低纯度铀的能力。美国推动伊核问题进入安理会议程，伊朗则通过种种外交努力将伊核问题放在原子能机构框架内谈判解决。对于美国动武的传言，伊朗不仅加强军备、进行军事演习，还表示一旦受到攻击，将动用一切手段进行反击，并且与侵略者同归于尽。对于可能的制裁，伊朗威胁：“不要强迫《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签署国的政府退出这个国际条约。”
美伊在核问题纠葛中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而迄今国际社会仍然无法就此问题的解决达成共识，究其根源在于《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自身存在的漏洞。该条约确认五个国家合法拥有核武器的同时，承认其他签约国拥有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民用核能活动是否会导致发展核武能力？在美国看来，一些国家从事秘密发展核武能力的活动，民用核能不过是幌子而已，伊拉克如此，朝鲜、伊朗亦是如此。美国在伊核问题上所做的就是要通过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来证实它的怀疑，而伊朗一再宣称根据条约所赋予的权利发展“民用核能”，它怎么可能积极配合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侵入性核查，它也不可能放弃提炼浓缩铀的权利。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努力久不见成效，欧盟同伊朗的谈判进展聊胜于无，在布什政府看来，此种形势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出路就是变更伊朗的政权结构，不管这种变更是通过制裁还是战争来实现。伊朗不可能不清楚美国的意图，这反过来加强伊朗发展核能力的决心，并因此相信捍卫伊朗的唯一办法是获得核武能力。美伊在核问题上的利益冲突根深蒂固、难以妥协，如果近期欧盟的新方案再次遭拒，美伊距离摊牌的那一天已经为期不远。唯一不确定的是，欧盟及其他主要国家的外交智慧能否化解这个僵局。
(作者系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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