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达：非法移民的希望和移民问题的希望

　　对非法移民的宽松措施本身，又事实将更多的人置于偷渡危险之中，也置于蛇头的剥削之中。

　　在最近美国非法移民抗议游行一浪高过一浪时，有位来自福建的18岁非法移民少女，获得了保护人口走私受害者的特殊签证。这个女孩不仅可以从“地下”走上地面，开始正常的生活，按照相关法案，她还可以申请家人前来美国陪伴。

　　四年前，这个中国女孩只有14岁，她的父母在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执意安排她随蛇头来美国。女孩在蛇头带领下，从墨西哥边境潜入美国，徒步走了三天三夜。进入美国之后，蛇头将她关在地下室，把原来讲好的两万美元偷渡费提高到八万美元。他们把女孩送到纽约的中国餐馆，强迫她每天工作14小时，每周工作六天，工资都寄回中国，由父母缴纳她的偷渡费用。女孩如此悲惨地生活了四年，去年11月，她在华语报纸上读到可以寻找援助的消息，打电话向相关部门求助。在亚美法律援助处的帮助下，才得到救助和签证。

　　这种新签证是依据美国国会2000年通过的“人口走私及暴力被害人保护法”发出的。人口走私受害者，是指他们在被诈骗或逼迫的情况下，被奴役和被迫劳动、遭受剥削和虐待。人口走私的受害者，并不是一般的偷渡者。关键的区别是，前者是被迫的受害者，后者是自己的选择。在美国法律中，自愿偷渡者同样违法。

　　偷渡这个女孩的蛇头是和女孩父母曾经有过协议的，也就是说，这个女孩的遭遇，在其他偷渡者们身上同样发生。其他人只是因为是“自愿”的，就可能没有那个女孩“幸运”，无法得到这个法案的保护。虽然法案也有“暴力受害者”的条款，可是，成年偷渡者要利用这个法案获取特殊签证的可能，就要小得多。况且，他们大多被蛇头严密控制，人生地不熟，可能都无法外出求救。因此，虽然这项法案通过后的特殊签证每年有5000名额，可是真的申请和取得该项签证的人却非常非常少。

　　记得刚来美国时，我看了一个描写欧洲偷渡者的电影，说的是一家人离开家乡偷渡出国，历尽艰险，最钟爱的孩子却死在艰辛的偷渡途中。

　　当他们被边境站拘留，边境站想抓获这场悲剧的制造者蛇头，问及偷渡者，是谁带他们来这里。只见偷渡的父亲陷在失去孩子的绝望中，失神的眼睛里空空的，在一再询问下，他喃喃吐出一个词：“希望。”有时读移民问题的文章，会读到人们在区分政治移民、经济移民。其实就算是经济移民，为了追求较高的收入，那又怎么样？人人都有权想过得好一点。

　　可是，对非法移民的宽松措施本身，又事实将更多的人置于偷渡危险之中，也置于蛇头的剥削之中。据美国边境巡逻队说，移民改革方案传出之后，中美洲和

　　他在家乡有温饱，可是，他怀着他的希望，要给妻子孩子盖一栋房。当然，更有大量的偷渡者没有被抓获，如那个女孩一样，融入人群，开始他们艰辛万分的非法移民路。

　　美国劳动力市场有限，边境不可能敞开。如果有一天，每个人都能够在自己的家乡就实现梦想，而不必投身怒海，背井离乡，甚至以生命为代价，也许非法移民问题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当然，要实现梦想，非法移民并非惟一可取之途。

　　作者林达系知名华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