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麻生还是小泽

　　日本国民心态：对自民党不满，对民主党不信

　　《瞭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陈言报道

　　3月24日是麻生太郎就任日本首相逾半年的日子。

　　官房长官河村建夫天天伴随在首相身边，既是最高参谋，又兼任着发言人。这半年河村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不断地为麻生在言谈上的漏洞修修补补。

　　在日本股市飞流直下三千尺，达到20年来最低点的时候，麻生首相忽然说：“股票这东西怎么能信呢？”让本来已经超级寒冷的股市雪上加霜。

　　去年11月，麻生首相也是忽然兴致来了，说：“医生缺少普通人的常识。”似乎要以与市民联系最紧密、很多时候关系着选举结果的日本医生们为敌。

　　每当出了这些大漏洞，河村官房长官需要出来给个说法。当然每次做这样的事，需要有语言上的特殊能力，大事化小，平息市民、媒体的怨气。3月23日这天，在记者问麻生政权半岁生日时有什么感受，河村说：“(麻生)总理大臣双肩担负着国家重担，说话应该能有种平衡的感觉。”他似乎把这半年积攒在心里的苦水一下子倒了出来。语言轻率似乎是麻生首相的一个特点，而今后能否修正，河村心里也没有谱。

　　3月24日，对于在野的民主党党魁小泽一郎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11天前小泽的第一秘书被拘留后，这一天检察院做出了最后决定：以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的罪名，正式起诉小泽一郎的这位下属。而小泽也下定决心，坚决不辞职，要继续率领民主党为最后夺取国家政权而拼搏。

　　执政党总裁麻生太郎的语言能力、文字阅读水平是一回事，更关键的问题是，在应对金融危机上，麻生政权做出的决定实在有限，日本国民似乎不太把麻生内阁放在眼里。这个时候本该寄希望于在野的民主党的，但小泽一郎在金钱上的不明不白，让日本国民很难对民主党放心。

　　给小泉纯一郎原首相做了30多年秘书、熟知日本政界的饭岛总结日本国民的心态说：“人们对自民党不满，对民主党不信。”和小泉时代相比，日本国民多了几分无奈与怆然。

　　麻生的“拦截导弹”困境

　　麻生太郎首相年轻时在斯坦福大学及伦敦大学留过学，能说英语，也特别喜爱在日语中夹带英文。美国引发的金融危机到来后，麻生首相没有太把这个问题当回事，所以各国纷纷为救火发表刺激经济的新政策之时，麻生首相领导的日本政府虽然在2008年10月30日也决定给所有国民每人发放1.2万日元的定额补贴，以刺激消费，但到了今年3月4日，这笔钱才正式发出。

　　在经济对策方面，麻生首相能做的似乎不是很多，于是会说英文也当过外务大臣的麻生便把工作的重点放在了外交上。

　　他是第一个拜访美国白宫新主人奥巴马的外国首脑。一到白宫，麻生首相在说日语的时候，也喜欢直接说英文。大概是46年前在美国学习的英语与现在有了很多不同，麻生首相的英语让美国人没有听明白，在白宫公布的会谈记录中，竟出现了“听不懂”的字样。幸好这对更加紧密的日美关系的构筑没有造成什么问题。

　　访美之后，到4月2日在伦敦召开G20以前，麻生首相相对轻松了一些，但此时突然遭遇了朝鲜要放卫星的问题。麻生首相马上做出了反应：“不管是不是卫星，日本要坚决阻止其发射。”

　　日本马上开始探讨对朝鲜进行新一轮的经济制裁。但是，朝鲜参加的国际贸易不多，与日本交流更少，单靠日本一国的经济制裁，能发挥的效果有限。

　　很快，日本政府向自卫队发出“破坏措施命令”(拦截命令)。准备通过自卫队导弹防御系统(MD)，拦截朝鲜卫星。不过，自卫队能够拦截的是飞向日本的导弹，法律上没有把别国卫星包括在内，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拦截他国卫星、航天飞机的前例。最多也就是，有可能落在日本领海或领土的发生了故障的卫星，日本有权将其击破。

　　能不能最后把这个卫星打下来，日本政界开始激烈争论。3月24日，中曾根外相在开完内阁会议后回答日本记者提问时说：要打下卫星“太难了”。日本政府一名官员补充说：“对方开枪，我们也开枪，想让子弹撞上子弹，十有八九是撞不上的。我们也只能张着大嘴在一边看。”这位官员还说，“实验的时候能成功，还不是在放导弹前先打了招呼。”

　　军队就不一样了。浜田防卫大臣就很有些蛮勇的感觉。24日他回答记者说：“我们不那么想问题，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自民党内负责国家防卫安全的几个委员会，认为“(政府官员的)谈话被媒体报道本身就对国家很不利”，其间出任过防卫厅长官的中谷元还对记者说：“应该让说那句话的人出来解释，让他更正那个说法。”

　　不过，到目前为止，日本海上自卫队做过两次拦截试验，成功一次，失败一次。按这个比率看，想拦截与拦截成功，还有距离。

　　麻生有些左右为难。在政治经济遭遇艰难的时候，外交是麻生首相唯一能做得“闪光”的地方，如今也开始困难重重。

　　小泽突遇“西松门”

　　而麻生首相能喘口气的真正原因，不是民众开始支持他的政策，而是在野党党魁小泽一郎突然遭遇了“西松门”事件。

　　日本大多数政治家已经与上个世纪70年代田中角荣的“金权政治”无缘，这条政治路线在田中之后，由当过副首相的金丸信继承，而金丸之后在政界的直传只有小泽一郎一人了。田中角荣因洛克希德事件被捕入狱，出狱后在愤恨中死去，金丸在佐川宅急便事件中辞去了自民党副总裁的职务，只有小泽虽然多次遭遇媒体质疑，但都能顺利解困。

　　但是3月3日，小泽的第一秘书因为收取西松公司设立的皮包公司的捐款，被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逮捕。从田中角荣、金丸信的结局看，小泽的状况也很危险。

　　“轮流执政”是这些年小泽一直主张的政治观点。“政治就是力量，力量来自议席数量，数量来自金钱，金钱才是政治的中心。”日本《要素》月刊在2009年4月号(提前出版)的评论中这样评价小泽的政治手法。多方争取政治捐款，这是日本政治家必须做的事，但是把“金钱才是政治的中心”这一理念发挥得淋漓尽致以后，问题就出现了。

　　小泽祖籍为日本东北部岩手县，父亲是律师，也做过东京都议员。父亲的突然病逝，让27岁的小泽开始接过父亲的政治地盘，通过选举成为了议员。

　　步入政界的小泽，一直师从田中角荣，亲眼看到了田中动用大量资金，最终夺取自民党总裁、内阁总理的整个过程。圈钱是小泽做政治的同时，特别在意的一件大事。

　　为小泽提供的政治捐款曾几何时变成了小泽个人的私产，在东京市内，在仙台市、盛冈市、轻井泽等地，开始有了小泽名下的公寓及别墅，日本媒体给出的小泽房地产估价总额在10亿日元，一说17亿日元左右。虽然和麻生首相在东京市中心占地面积2400平方米、土地价格在50亿日元以上的豪宅相比，小泽的这点资产根本算不上什么，但麻生毕竟是当过麻生集团总裁的人，家境不一样，那50亿日元的豪宅也不是麻生自己挣来的。而小泽毕竟什么都要靠自己。

　　麻生首相天天出入豪华酒店，会客喝酒，公开说超豪华酒店才是便宜安全的好去处，日本媒体、市民听了以后很不高兴，但他本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小泽就不同了，他是捱过苦日子的人，听到别人谈论自己的财产，心里会很不好受。

　　一次与媒体高管会餐时，有人不管不顾地谈到小泽的“圈钱”能力，本来一直心情很好的小泽，忽然一脚踢在桌子上，起身就走了。小泽的秘书气愤地说：“能拿到钱怎么了？我们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撇下满座惊慌的媒体高管，两人拂袖离去。

　　自3月3日第一秘书被捕后，小泽能对外讲的是“国家在动员法律机构镇压在野党”。在自民党势力江河日下、民主党蒸蒸日上的时候，小泽的话不是没有说服力，但又没有解释清楚外界对他的“圈钱”的疑虑。

　　3月24日，东京检察厅特搜部并没有因为第一秘书的事，传小泽在规定的时间内去监察厅交代问题。小泽似乎躲过一劫。不过在民众心目中，小泽的威信如同过去的田中角荣、金丸信一样，已经没有多少。

　　同样的，麻生政权寿命超过半岁，内阁支持率在小泽遭遇西松门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上升迹象。日本国民依旧是对麻生内阁不满，但也没有对小泽产生信任。政局的混乱似乎还要持续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