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皮，美国心

　　即将成为驻华大使的亨茨曼是目前美国唯一会说中文的州长，他未来能在中美关系中发挥怎样的作用受人瞩目

　　■王晔

　　考虑了10天后，49岁的乔恩·亨茨曼还是决定接受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提议。

　　5月16日，奥巴马亲自在白宫宣布，任命犹他州州长亨茨曼为新一任驻华大使。“没有人比亨茨曼更适合做新的驻华大使，”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首席亚洲事务专家杰夫·贝德说亨茨曼胜在“对中国的了解，中文流利。”

　　以中国通之名

　　亨茨曼以中国通自称。4月30日，第二届全美大会在芝加哥召开，面对800多名中文老师和教育家，亨茨曼的开场白是：“大家好，我是全美唯一讲中文的州长。”那天，他用的是中文名洪博培。

　　5月16日，亨茨曼接受了奥巴马的任命，在简短的演讲中，再次用他常说的一句中国口号来概括对未来中美关系的认识：“互相帮助，互相学习。”

　　19日，亨茨曼回到犹他州。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仍是犹他州州长，直到国会参议院批准任命为止。

　　犹他州议会是著名的金屋，这座覆盖着金箔叶子的圆顶大厦在水晶吊灯和深紫色窗帘的映衬下显得颇为沉静，但这沉静显然和亨茨曼没什么关系。他站在大厦前，焦躁不已，一天签了6份议案，其中一份是关于候鸟保护的。签完字，助手召集所有与会者准备拍照，一个支持打猎的活动分子突然冲了出来，把野鸭标本丢到亨茨曼脸上。受到惊吓的亨茨曼白着脸，努力保持自然的微笑，匆忙从后门离开。

　　回到办公室，他迅速召见幕僚开会，讨论医疗改革和能源利用。亨茨曼斜靠在舒适的皮椅上，事无巨细，在每个技术环节上都能找出问题，看起来，他更像一个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一个电话进来，这次他说的是中文，讨论因为甲型H1N1推迟的中国之旅。5月16日，亨茨曼本来要带队美国西部州长协会到西安和北京访问，因为担心病毒感染，5月初访问已被推迟，再次启动的日期还没定，中间需要敲定的细节还得双方操心。

　　他的书架上摆满有关中国的书籍，墙上挂着中国字画，咖啡桌上放着一本特大号的中文书，插图是中国的大幅宣传画。亨茨曼家族一直没有离开过犹他州，亨茨曼是第七代犹他州人，从爷爷开始，亨茨曼家族近100口人都是摩门教徒(亨茨曼是长子，8个弟妹共有60多个子女。亨茨曼本人有7个孩子，其中两个分别收养自中国扬州和印度)。亨茨曼官邸所在的盐湖城是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俗称摩门教)的天下。160年前，摩门教徒凭着对基督的信仰把一片盐湖山谷改造成一座城市。

　　1987年，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后，亨茨曼被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派往台北传教。一年传教后，亨茨曼不仅中文流利，还学会了地道的闽南语。推广中文，对亨茨曼来说，和宣传摩门教一样重要。亨茨曼推动立法，在犹他州公立学校开设汉语课。从2009年春季开始，犹他州公立学校4000名学生将中文选为必修课，人数远远超过中国移民最多的加利福尼亚。

　　5月16日，奥巴马宣布任命亨茨曼之前，亨茨曼的家人被请进白宫，安排在瓷器屋里。瓷器，在英语中和中国是同一个词。就在这间房子里，曾经担任过共和党总统尼克松助手的老亨茨曼和奥巴马谈起儿子11岁时的往事。那年，就在白宫，亨茨曼提着包等候当时的国务卿基辛格上直升飞机。之后，基辛格从巴基斯坦转机秘密飞到北京见了周恩来。奥巴马听了这段往事，笑着说等亨茨曼去中国述职时，“我会让基辛格博士去机场给他提包。”

　　为了美国的利益

　　奥巴马是在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首席亚洲事务专家杰夫·贝德推荐下选中亨茨曼的。贝德是奥巴马竞选总统时的核心顾问，和亨茨曼同在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工作过，他觉得亨茨曼善于解决问题，从不独断专行，在一定程度上，亨茨曼就是“没有戏剧性的奥巴马”。

　　5月5日，听从贝德的建议，奥巴马打电话给亨茨曼。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亨茨曼都感觉自己像在做梦：“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忽起忽落，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亨茨曼的弟弟彼得说哥哥难以抉择可以理解：“他想要做好犹他州人的首席执行官，但纵观全球，中国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又太大了。”

　　去年再次竞选犹他州州长时，亨茨曼一再强调他对犹他州的情感，高达77.7%的犹他州人坚信他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把选票投给他。最初听到亨茨曼要去中国的消息后，大部分犹他人都不相信，不过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在当地最有影响力的《盐湖城论坛报》网站上，关于亨茨曼被任命为驻华大使的评论尽是溢美之词。

　　“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懂得一个道理：国家利益至上。当美国总统要我站出来为国家效力时，我没有二话，执行，并挑战。”

　　这句话是说给共和党听的，亨茨曼是共和党人，曾担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的全国竞选委员会联合主席，是奥巴马的铁杆政敌。

　　亨茨曼这句话还有潜台词，那就是他愿意牺牲自己现有的一切。布什之后，共和党失去民心，主张重新获得中产阶级支持和共和党变革的亨茨曼成为2012年美国大选的热门人选。中国通亨茨曼被奥巴马选中，除了因为他担任过新加坡大使和贸易代表外，亨茨曼和家族在中国的贸易经验也是加分点。亨茨曼家族经营着全球第四大环氧树脂公司，在上海建有工厂。此外，亨茨曼对环保和能源的热心也和奥巴马不谋而合。2006年亨茨曼到上海师范大学演讲的一个重点就是呼吁中美在环境保护上的合作。亨茨曼牵头成立的西部州长协会，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共同推动利用清洁能源的项目。

　　国家利益大于一切，在这一点上奥巴马和亨茨曼也“心有灵犀”。美国的驻外大使向来是份肥缺，总统用来奖励那些帮助他当选的人，很多大使甚至都不了解当地情况，但驻华大使例外。中美建交后，共有过8位驻华大使，其中5位都是中国通。懂中文，并不一定会对中国更友好。美国前任财长鲍尔森对中国的了解在华尔街无人可比，先后访问中国百次。任期内，鲍尔森强压人民币升值20%；卸任后，居然还说中国等新兴市场的高储蓄率是全球经济危机的罪魁祸首。

　　一场多赢的局

　　任命共和党新兴代表做驻华大使，共和党和民主党都很高兴，奥巴马和亨茨曼也很满意。

　　对除掉2012年竞选潜在对手的猜测，奥巴马不担心。亨茨曼不是共和党最看好的候选人，奥巴马更看重自己承诺的“弥合党派分歧”。4月29日，奥巴马执政百日，只有24%的共和党人认可奥巴马的表现，任命亨茨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共和党的敌对情绪。

　　而亨茨曼就算2012年被共和党推为候选人，当选的机会也非常小。共和党现在被边缘化的倾向非常明显。面对共和党的困局，亨茨曼的解决方法是改变共和党一直坚持的里根主义，多从克林顿那里取经：执政更务实，但方法可以灵活，看起来没那么强硬。

　　争取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阶级、和有不同意见的国家开始对话、支持科研和环保，这是亨茨曼为共和党变革开出的方子。想要改变的亨茨曼不太像一个典型的共和党人。2004年竞选犹他州州长时，亨茨曼获得57%的选票，那时他反对同性婚姻，也不主张少数民族权益；2008年再次冲刺州长职位，他对同性恋和种族问题态度变温和，77.7%的犹他选民支持他，创造了美国选举的新纪录。因为人气超高，奥巴马的智囊团认为亨茨曼能列入2012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前五名，因此把可能的威胁远派到中国也是上策。

　　亨茨曼的顾问们则认为2012年时机并不成熟。2008年大选失败后，美国共和党变得更加保守。而中国作为美国最大的国债持有者和重要贸易伙伴，可能会是能产生政绩的地方。2016年，明星总统奥巴马功成身退，共和党用8年的时间痛定思痛决心改变，而亨茨曼才56岁，正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