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撰稿 陈治位 实习生 吴逸若

　　日本法务省7月28日称，一名41岁的中国籍男子当天上午在东京监狱被处死，这是在日中国人首次从司法意义上被执行死刑。中国人在日犯罪问题一直是日本公众关注的焦点。目前，日本全国尚未行刑的死囚共101人，其中中国籍死刑犯有4人。

　　1。复仇致同胞6人死伤

　　据了解，被执行死刑的中国籍男子叫陈德通，1998年从福建偷渡到日本后暂居川崎市，后因缴不起房租及其他琐事，与同住的5名中国人(其中一对夫妇是陈的远房亲戚)发生矛盾，遭殴打后被逐出公寓。

　　身为日本黑帮“清龙会”成员的陈德通心怀恨意，与外甥密谋报复上述5人。陈的外甥也觊觎这些人的钱财，2人遂于1999年5月25日纠集帮派同伙6人，抢劫了这栋住宅。其他犯案人员离开现场后，将受害人的高级手表等物品换为现金，迅速分赃。留在屋内的陈德通则在第二天上午9时左右，持刀多次刺向5人的胸部、背部及腹部，致使3人死亡，2人重伤，还造成1名中国香港籍访客轻伤。

　　日本警方经调查后认定，“清龙会”与此案关系重大，遂于6月12日搜查了其事务所，将陈德通逮捕。警方还认定，1998年10月以来发生在东京及周边地区的25起杀人、强奸和偷盗案件，均与陈德通及其团伙有关。2001年，陈德通被判处死刑。2006年，日本最高法院驳回他的上诉，维持死刑判决。

　　2006年6月30日，当记者赴东京监狱探访陈德通时，陈告诉记者：他的妻子儿女均留在国内，自己非常担心家人的安全。据陈本人说，陈家在福建长乐市漳港镇的住处已被仇人“夷为平地”，为躲避追杀，妻子带着两个孩子逃到了外省的偏远山区。

　　2008年夏，日本市民团体曾在东京举行“呼吁批准废除死刑国际条约论坛”，并公布了对陈德通等几位死囚的调查问卷。陈德通用中文写道：“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结果，真的没有想到。很希望能够有机会改造自己，希望能让我回国。”陈对6名被害者的家属表示：“如果需要赔偿的话，我一定尽自己的可能来赔偿。如果需要我偿命的话，我愿意偿命。”

　　2。法务大臣称判死刑没错

　　日本法务省7月28日表示，法务大臣森英介当日签署了处刑令。除陈德通外，同时被处刑的还包括另外两名日本杀人犯。这是森英介就职以来第3次执行死刑。迄今为止，森英介共执行了9次死刑。

　　有“死神”之称的日本前法务大臣鸠山邦夫在任时，平均两三个月就执行一次死刑，但本次处死刑距上次已有半年之久。7月28日，在面对记者的质询时，森英介表示：“执行死刑必须尊重司法判断，对相关记录进行精密检查。经确认，如无停止行刑、再审、上诉或特赦等特殊情况，方可下达死刑执行令。但死刑判决之间的间隔、今后的种种客观形势、时局等因素，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本次处决的3名罪犯因为琐碎的理由，便肆意剥夺他人宝贵的生命，手段极其残忍，给受害人及家属带来了无比的伤痛。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执行死刑。即使众议院已经(于7月21日)解散，但我依旧是法务大臣，要尽到职责。”

　　当被问及“为何赶在陪审团制度开始实施前执行死刑”时(编者注：日本司法机关从今年启动陪审团制度，8月3日，陪审团首次参加案件公审)，森英介再次强调：“时局等客观因素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3。在日中国死囚尚有4人

　　据了解，除已被处死的陈德通外，目前尚有4名中国籍死囚在押于日本监狱，他们分别是陈代伟、何力、薛松、魏巍。

　　陈代伟与何力1988年赴日留学，签证过期后仍在日非法滞留。1992年5月30日，两人潜入东京多摩市的一家游戏厅，在电梯中杀死两名店员，并抢劫23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6万元)，被捕后于1995年12月被八王子市地方法院判处死刑。复审的东京高等法院及日本最高法院分别于1998年1月、2002年6月宣布维持原判，目前正等待执行。

　　薛松原为筑波大学在读研究生，他于2000年7月向学校的一位中国女生提出交往要求，但对方以自己有家室为由拒绝。薛怀恨在心，遂于9月22日在停车场将这对夫妇杀害。2002年2月，当地法院判处薛松死刑，2007年1月复审法院宣布维持原判。

　　魏巍于2003年6月19日夜，伙同中国人杨宁、王亮潜入日本人松元真二郎宅邸，先后杀害户主一家4口，并劫取4万日元(不足3000元人民币)，后将被害人铐以铁块、哑铃，沉入大海。2005年5月19日，日本福冈地方法院判处魏巍死刑。2005年1月24日，中国辽宁省辽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分别判处潜逃回国的杨宁、王亮死刑和无期徒刑。

　　4。魏巍杀人案疑点重重

　　因案情扑朔迷离，疑点众多，魏巍案一度成为日本街谈巷议的热点。附近的住户称，案发前，曾有一辆奥迪车造访松本家，车中有一男一女。案发后，王亮等驾车赴博多湾弃尸，途中，神秘奥迪车再次出现，并一路尾随其后，被福冈市的一位出租车司机目击。

　　其次，受害人松本每晚都会驱车前往4公里外的一幢公寓，照料自己栽培的罂粟花。魏巍等人潜入松本宅邸时，松本恰好不在；考虑到3人后来竟对松本实施伏击，很可能有熟悉内部情况的人透露过松本的生活习惯。

　　第三，弃尸后，松本的奔驰车被停放到距案发地点40多公里的久留米市某停车场，作为外国留学生，涉案人对当地地理的熟悉程度让人吃惊。

　　第四，铁块、哑铃均为提前购置，表明巍巍等早已决定杀人弃尸，但3人与松本一家仅有一面之缘，将动机局限于抢劫显得有些牵强。此外，松本一家曾购买巨额家庭保险。舆论据此猜测，作案的中国人系受人指使，幕后真凶另有其人。日本《文艺春秋》杂志、讲谈社甚至先后刊载专题，影射松本妻兄梅津知敏图财害命，买凶杀人。梅津则以诽谤为由将这些媒体起诉，并全部胜诉。

　　5。日本民众对死刑意见分歧

　　对在日中国人首次被执行死刑，有不少日本网民发表议论。有人说：“死刑犯只有100人左右，中国人占了4个，比例实在很高。不希望中国人再来。”还有的说：“陈被赶出来本是自作自受。而与被害者无冤无仇的亲戚却轻易协助作案，实在可怕。”

　　也有网民对陈德通的妻儿表示同情：“陈的妻儿也遭到报复，实在让人同情。这种事情日本也有。我还是愿意结识善良的中国人。”

　　还有部分人认为：“日本没有遵守‘半年内必须执行死刑’这一制度，才是问题所在。死刑不分国界，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如果接受了应得的法律制裁，都不应该有怨言。”

　　一些反对死刑的人士则强调：“被告在执行死刑前已有悔过之心，也许应给他机会让其改造。长时间的改造能看清当事人是否真心悔过。我们反对人类自相残杀。”

　　相关报道

　　被称为“死神”的日本前法务大臣

　　与目前在位的森英介不同，日本前法务大臣鸠山邦夫，执行死刑的频率远远超过后任。去年6月18日，《朝日新闻》晚报在专栏“素粒子”中，称曾为13人执行死刑的鸠山邦夫为“死神”。文章这样写道：“永远的死刑执行者——鸠山邦夫。他怀揣自信与责任，每隔两个月就为死刑放行，创造了新纪录。他的别名就是——‘死神’。”

　　这一说法引起了广泛争议。鸠山邦夫在一次记者会上表示：“虽然实施极刑令我的心情难以平静，但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贯彻社会正义。”他还边敲桌子边抗议：“死囚并非被死神带走，我抗议这种侮辱死刑犯的轻率的报道。”

　　《朝日新闻》事后的表态较为暧昧。“我社收到了上千封抗议信，批驳我们言辞过分。我们虽然理解法务大臣的良苦用心、被害者家属的痛苦，但报道本意是指出执行死刑总数很多，并没有中伤大臣的意图。看来，我们得多多磨练表现的手法和技巧了。”

　　支持废除死刑的评论家也曾表示，不能理解鸠山邦夫屡次执行死刑的行为，他似乎在炫耀自己作为法务大臣的权力。

　　参考资料

　　判处外国人死刑的刑法学依据

　　对外国人在本国领域(包括领土、领水、领空)内发生的犯罪如何定罪量刑(包括判处死刑)，涉及刑法的空间效力问题。

　　刑法的空间效力，是指刑法对地和对人的效力，它要解决的是刑事管辖权的范围问题。由于事关维护国家主权和协调国际关系，各国刑法都十分重视这方面的规定。从各国刑法条文和理论来看，主要存在以下几种管辖原则：属地原则、属人原则、保护原则及普遍原则。

　　其中，属地管辖原则是指以地域为标准，凡是在本国领域内犯罪，无论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都适用本国刑法。这一原则是建立在国家主权原则基础上的，为世界各国普遍接受。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6条第1款规定：“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犯罪的，除法律有特别规定的以外，都适用本法。”这就是我国刑法关于刑法空间效力的基本原则。现行《日本刑法典》第1条中也有与之类似的规定：“本法对于在日本国内犯罪的，不论是什么人都适用。”日本司法机关判处在日中国人死刑，其法律依据就在于此。

　　对于外国人在本国犯罪的，各国刑法通常采取和本国公民相同的定罪量刑标准。较例外的是享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的特殊外国公民。如我国刑法第11条规定：“享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的外国人的刑事责任，通过外交途径解决。”

　　(万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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