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美入亚”：鸠山外交“平衡木”

　　不再参拜靖国神社示好亚洲，日美关系仍是前提

　　陈言

　　距离入主日本国会西南侧的首相官邸，鸠山由纪夫(下称“鸠山”)尚需耐心等待几天。

　　按规定，9月16日，日本特别国会将召开。该天的国会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推举日本政府新一届内阁首相。考虑到此前的8月30日大选，掌政日本54年的自民党一败涂地，议席从选举前的300个骤降到119个；而在野的民主党，则从过去的115个猛升至308个，远超480个议席的半数。因此，民主党党首鸠山出任新首相几成定局。

　　但仔细倾听日本民主党人的演讲，看他们在媒体上的各种发言，给人印象最深的似乎是，民主党关心的焦点主要放在了“内政”上，“外交”不是重点，民主党人于此发出的声音非常之少。

　　日美关系是前提

　　在鸠山为数不多的明确表态中，当选后是否参拜靖国神社，是研究未来日本外交走向的重要信号之一。

　　“我就职后不会去参拜，也不会让我的大臣们去参拜。”鸠山表示，自己希望建设一个“没有特定宗教色彩，任何人都能去祭奠战死者的国立追悼设施”。

　　且不管鸠山承诺要建设的“新设施”是否“换汤不换药”、里面是否仍会设置二战中的日本甲级战犯灵位，至少，鸠山希望在这个问题上显示出民主党与自民党在历史问题、与亚洲近邻关系上的巨大不同。

　　此前的8月15日，在麻生内阁担任消费者行政大臣的野田圣子，专程去参拜了靖国神社。作为自民党的重要议员、国会大臣，48岁的野田圣子是自民党内的政治新星，不少人希望能由其来出任总裁。

　　当然，民主党对华会采取何种政策，最关键的还取决于日美关系能否稳定。

　　“追求对等的日美关系”，这是民主党和鸠山在选举公约中提出来的，但是美军士兵在日频发犯罪、为驻日美军提供的各种名目的高昂费用、美军在日本的治外法权等，都让日本国民心里不是滋味。因此，鸠山的该竞选口号深得民心。

　　9月9日，民主党与社民党、国民新党就今后组阁问题进行了党首间的交流。三党党首协商后，最后签下了“提出修改日美地位协定，就美军改编及美军在日基地问题上重新审视”这一内容，并特别强调要“减轻冲绳县民的负担”等。日美关系将要出现变化，势成必然。

　　对此，美国当然不愿意将自己对日本的主导权拱手让出，来自美国对民主党的戒备之声，经过日本《读卖新闻》等保守媒体的放大，已经在日本形成了一个较为强大的反对舆论。日美之间的裂痕似隐似现。

　　“由于刚一上台，民主党就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处理日美关系，日美之间实现相互信赖需要有一个磨合期，因此，在民主党关注美国问题的时候，很有可能疏远了与中国的关系。”国际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理事长田中直毅告诉笔者。

　　而尽管中国在日本新内阁出台之前，与民主党等作了大量的交流，但民主党多年来与中国交往不多、了解中国的政治家数量上也十分有限，内阁成立之后，“民主党的意思能否比较顺利地通报给中国，中国的想法能否顺畅地转达到民主党上层，我有很大的疑虑。”日本媒体一位社论委员对笔者表示。

　　确实，民主党几位重要领导中，只有将要出任外务大臣的冈田克也保持了与中国一定程度的交流。笔者曾几次直接接触过冈田，知道冈田博览群书，有颇高的理论造诣。但除此之外，其他几位，如小泽一郎基本上没有接受过中国媒体的采访。小泽刚刚“入道”之时，是田中角荣喜爱的弟子，田中角荣的中国观也给了他一定的影响，但小泽一直不是擅长外交的政治家。

　　民主党重要领导人之一的前原诚司，2005年曾访华并在大学演讲。但彼时前原强调“中国威胁论”。三年后，《朝日新闻》社论委员药师寺克行对笔者说，前原曾私下对他说“很后悔”在北京做这样的演讲，但前原心里存在着很深的“中国威胁论”明白无误。

　　如果说民主党对华会采取何种政策，更多取决于日美关系能否稳定，那么日美关系稳定后，民主党到底会出台哪些对华政策，目前还很难说。“这期间将会有一个很长的空白，民主党不能向中国提出明确的外交思路，中国也无法判定民主党政权到底会出哪张牌。日中关系虽然不至于倒退，但也难以期待有很大的进步。”田中直毅对笔者说。

　　寺岛的影响力：“亲美入亚”

　　但凡执政党，总会有一批强大的理论专家集结左右。静谧了数月之后，过去执政的自民党周边的专家们已经只能去总结失败的教训，而刚刚抬头的民主党周围的专家们，则开始在论坛上放大自己的声音。

　　“过去是东京大学、庆应大学、早稻田大学的学者们为执政党出谋划策，但今后很有可能这些大学的学者不能立即成为民主党的智囊。”在电视台负责政局研究的山田说。

　　北海道大学教授山口二郎这些年的政论文，为民主党上台做了大量的理论上的铺垫。上个世纪90年代，山口去英国留学，目睹了英国工党取代保守党的整个过程，向英国学习，早些为取代自民党做好准备，是山口向民主党反复提出的重要建议。也正是因为这个建议，2009年6月，民主党“四驾马车”之一的菅直人考察了英国现状，为三个月后的“夺权”做准备。菅将以副首相的身份出现在鸠山内阁中，同时菅直人还将兼任国家战略局的负责人。作为最贴近首相的地方，日本国家战略的布局等主要从来自该局。但山口教授谈内政较多，对民主党的外交政策影响不会很大。

　　“我们知道，能去鸠山家里或者是办公室里坐上两三个小时的人，大概也就是寺岛实郎了。”日本一家大报的政治记者告诉笔者。

　　寺岛实郎，三井物产公司原常务董事，做过三井物产战略研究所董事长，现在是多摩大学校长。寺岛原来在美国工作过很长时间，主要为三井物产收集各种信息，担任过纽约总店业务部信息及策划课处长、华盛顿事务所所长，曾经十分亲美；但在小布什发动对伊拉克的战争后，他比较早地预测到了战争后果，认为美国发动的这场战争很难取胜，对美国的态度开始出现转变。近年，寺岛特别强调东亚联合，主张“对等的日美同盟”，提倡在亚洲建立多国间的安全保障关系。

　　“亲美入亚”是寺岛最近在月刊杂志《潮》上发表的论文，代表了他的主要外交观点。这篇论文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民主党，最近民主党开始在提及日美同盟的同时，提出追求亚洲共同体的建设。

　　“我更看重寺岛实郎兼任的日本综合研究所董事长职务。”网络新闻J-CAST总裁蜷川真夫说，日本过去一直缺乏一个为执政党提供各种政策咨询的机关，企业虽然有一些综合研究所，但毕竟不是国家的智囊，一些著名的评论家与政治家一起组建的研究所，其政党色彩太过浓重，执政党的变迁让这些研究所在新时代完全失去了作用。

　　民主党上台后，日本最大的经济团体“经团联”手头的几十亿日元政治捐款，也可能因为民主党不准许企业、团体直接为某个政党捐款，而失去了使用途径。“这些捐款也许会直接捐赠到日本综合研究所那里，让这个研究所直接为日本政治服务，不受政党色彩的影响，办成贵国社会科学院那样的智囊机关。”蜷川表示。

　　如今的日本经济，从贸易额方面看，对亚洲的贸易额要大大超过美洲。亚洲同样非常重要，在经济上这已经确定无疑，但要在政治上走出从属于美国的“阴影”，绝非易事。寺岛实郎提出的“亲美入亚”，从口号上看已经给足了美国面子，但能否最终实现，需要多少时间，鸠山内阁的决策能力是关键因素。

　　资料 BRIEF

　　近年民主党大事记

　　2003年9月，民主党与小泽一郎领导的自由党再次合并为一个新的民主党，使民主党的力量得到进一步加强。当时的党代表(即党首)是菅直人。

　　2004年5月10日，菅直人辞去党代表的职务。5月18日，冈田克也当选党代表。

　　2005年9月17日，日本民主党大选落败后，选出前原诚司为党代表。

　　2006年，前原诚司因为堀江E-mail事件而辞去党魁，4月7日，民主党举行该党国会议员大会，选举63岁的小泽一郎为新党首。

　　2007年7月，民主党在日本参议院选举中再次获胜，总席位增至109个席位，成为参议院第一大党，民主党人江田5月当选参议院议长。

　　2009年5月11日，小泽一郎因其首席秘书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迫于压力宣布辞职。5月16日，现任干事长鸠山由纪夫击败副代表冈田克也当选新一任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