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德雷的30公里

　　比如修路，当地人一直用没有处理过的生料，所以路修好后不久就坏掉了。中石运建了一个拌合楼，把几种原料通过机器混合到一起，变成熟料。土库曼斯坦的副总理一直对这个三层楼高的建筑很好奇

　　《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何滢 | 土库曼斯坦巴格德雷报道

　　到12月14日，“西二线”真正的源头、位于土库曼斯坦的巴格德雷第一天然气处理厂就将投产送气。

　　天然气在这里进入中亚天然气管道，然后从新疆的霍尔果斯口岸入境，再经新疆、甘肃、宁夏、陕西、河南，由此一路东达上海，另一线南下香港。这就是宏大的西气东输二线。

　　为了完成最后的冲刺，陶冶和同事们用20天时间修建了中石油阿姆河天然气公司营地至第一天然气处理厂之间将近30公里的道路，并在处理厂周围种了6000多棵树苗。

　　“修路在国内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但在这里却很考验人。”陶冶是中国天然气运输公司土库曼斯坦分公司的总经理，2008年开始在土库曼斯坦工作。“在国外作业，要注意当地法律、风土人情等问题，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容易的，哪怕只是运输原料。”

　　作为“西二线”的主供气源，土库曼斯坦将在未来30年内每年向中国出口300亿立方米天然气，其中绝大部分由巴格德雷第一天然气处理厂生产。

　　中亚的石油会战 

　　中国石油天然气运输公司(以下简称“中石运”)隶属于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其业务范围涵盖路桥工程建设、绿化环保工程。2009年1月4日，中石运土库曼斯坦分公司作为中国石油阿姆河天然气公司的项目分包单位，在土库曼斯坦注册成立。

　　此时，距离巴格德雷第一天然气处理厂奠基已有半年，围绕处理厂和管道建设的各种工程人员和企业已经陆续抵达。

　　为了保障这个重要的海外能源基地，到2009年夏天这里已经集结了来自中国各地的20多个专业化公司、超过3000名员工。

　　2007年，中石油与土库曼斯坦政府签订了“巴格德雷合同区天然气分成协议”，将在这片沙漠里修建油气处理厂、输气管道。

　　更早些时候，2006年3月，时任土库曼斯坦总统的尼亚佐夫在访华期间，与中国领导人签署了有关铺设土库曼斯坦至中国天然气管道的总协议，使中国得以进入土能源市场。

　　每年，来自土库曼斯坦的300亿立方米天然气，接近当年中国天然气消费量的一半，几乎两倍于目前西气东输的数量。

　　此前，俄罗斯掌控的“中亚—中央天然气管道”是土天然气出口的最主要通道。中国获得来自土库曼斯坦的天然气，得益于土东南部新发现的大型天然气田。

　　沙漠里的除夕

　　到过巴格德雷，就会知道生命在沙漠中的孤寂。

　　巴格德雷在当地语言中本是“幸福之乡”的意思，现在这里只是一片生长着红柳与梭梭的沙漠。在土库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人们常说只有迷路的骆驼才会去巴格德雷。

　　从乌鲁木齐每周有两个航班到阿什哈巴德，然后再坐飞机到土库曼纳巴德，它是离中石油阿姆河右岸营地最近的城市，还要三小时车程。所有的土库曼纳巴德人都知道阿姆河右岸营地，因为中国人越来越多了。

　　建造第一处理厂和管道的设备来自中国以及美国、阿联酋等十几个国家。目前所有物资先运输到离营地最近的火车站法拉普，再用汽车运输到处理厂工地。虽然只有90多公里，但本来没有路，只是临时用砂石铺了一条简易路。

　　中间汽车需要横穿宽阔的阿姆河。气温下降后，浮桥会受到冰凌的威胁。2008年冬天它就曾经被冲毁一次，导致整个陆路交通瘫痪。

　　中石运土库曼斯坦分公司在第一处理厂投产后主要负责物资和沙漠作业的保障。不过从年初一成立，他们就全力投入到保障生产的修路工作中去了。

　　38岁的陶冶在2007年底第一次到巴格德雷，2008年底起他就在这里筹备。他在国内的职位是中石运国际项目部经理。

　　中石运拥有全世界唯一的专业沙漠运输公司。这使陶冶已经两年没有在国内过年：去年在土库曼斯坦，前年在非洲的尼日尔。

　　其实在阿姆河右岸营地，很多人正要在这里连续度过第三个春节。

　　令人好奇的拌合楼

　　11月3日，中石油阿姆河天然气公司向中石运土库曼斯坦分公司授标，要求他们必须在12月5日前从阿姆河右岸营地修建一条通往第一天然气处理厂的公路，全长29.15公里。随后陶冶又接到通知，需要在20天内在处理厂周围种下6000多棵树苗。

　　此前这条线上有一条简易土路，使用半年多后早已破烂不堪，若遇雨雪天气，车辆行驶很难保障安全。

　　在土库曼斯坦修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为在这里，砾石、黏土作为稀缺资源被严格限制。而且由于在建工程众多，自卸车资源异常紧张，筑路需要的8万余方材料必须在两周内从180公里外拉到施工现场，中石运自己带去的自卸车远远不能满足需求。

　　另一个问题是，遵照当地法律，土方员工比例不应少于七成。当地农民过去一直以放牧和种植棉花为生，从未从事过现代化建设，很多人此前甚至从来没见过大型施工车辆。

　　比如修路，当地人一直用没有处理过的生料，所以路修好后不久就坏掉了。中石运建了一个拌合楼，把几种原料通过机器混合到一起，变成熟料。土库曼斯坦的副总理一直对这个三层楼高的建筑很好奇。

　　事实上，在当地的中国企业中有超过5000名当地工人，全部由中方培训才能上岗。当地媒体称，中国人给土库曼斯坦带来了真正的本地工人。

　　当地人的生活悠闲而缓慢。当地劳动法规定，一个人一个月只能上班15天，其余时间休息。就算他自愿加班，企业也不能同意，否则会遭罚款。

　　“但是由于工期紧迫，我们不论是领导还是普通中方员工，每天工作18个小时。土方员工也改变了他们原有的节奏。”公司的另一位副经理、全国劳模程双启说。

　　为了防止施工进度因为各种客观原因减慢，陶冶每天7点前先到施工现场检查，然后再到土场、砾石料堆存场，检查原料拉运情况。晚上工人收工前，他还是要再去一次现场。

　　当地一到11月雨水就多起来，增加了施工难度。沙漠里昼夜温差大，天气变化快，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瞬间就可能乌云密布。这都给工程进度带来了极大障碍。

　　在天气最好的时候，一天最多曾铺了2.7公里的沥青路面。

　　拼命的中国人

　　11月25日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陶冶带着几十名工人往路面上铺盖土工布。

　　但是，当地员工从来没干过这种工作，而且由于语言障碍学得很慢。宿舍里的中国人都跑了出来，用了一个多小时把路基和透油路面都铺好了土工布。一个一直躲在屋檐下的当地员工回到宿舍后，拎起中国同事因为淋雨重了一倍的棉工作服，摇了摇头。

　　“中国人很拼命！”土库曼纳巴德的老人说，他们看起来更像一架找不出破绽的机器，“我曾经见过俄罗斯人和美国人，他们都不这样工作。”

　　11月28日，中石运提前将主路面交付使用。土库曼斯坦副总理说，他们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他们总是这样”。

　　其实还有一段50公里的路面是由当地政府修筑的，但迟迟没有完工。土库曼斯坦内阁于是强烈要求中石油援助。

　　中石运土库曼斯坦分公司于是转到了土方路段。12月4日下午，土库曼斯坦国家建设部副部长还找到他们，要求加大援助力度。

　　中国人的到来，事实上提高了土库曼斯坦作为一个能源输出国的地位。而对于当地人，生活的改善是显而易见的。在钻井队，熟练的当地工人每月收入约合4000多元人民币。而当地公务员收入一般约合1000元人民币左右。

　　其实，巴格德雷在50年代就发现了油气资源，但一直没有探明确切储量。当地天然气企业从1993年开始停产、封存了气井，直到中国石油人的到来。

　　中国人不仅仅带来了当地的高收入。去年浮桥垮塌时，土库曼纳巴德市的气温下降到零下26摄氏度。这场严寒使当地有400多名师生的残疾儿童寄宿学校的供暖设施和水管全部冻坏。在过去，筹集原料和修复也许要在下一个冬天才能完成。

　　当地人回忆说，中国人在一周之内把所有维修材料运送到位，并且很快修复了学校的设施并加强了保暖，还资助了19名当地学生到中国留学。

　　土方负责人说，2008年以来中国公司已在当地投入20多万美元进行公共服务设施建设，他们答应今后两年增加到400万美元，“他们还赞助我们的残疾人代表团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