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之星”16小时海底隧道惊魂记

　　作为“欧洲之星”号列车近2500名被困乘客之一，英国青年克里斯。杨从12月18日晚在巴黎上车，到19日中午抵达伦敦，原本2小时的旅程，变成了长达16小时的英吉利海底隧道惊魂记。对于外界救援迟缓的质疑，“欧洲之星”公司媒体部负责人莱斯利。丽塔莱克如此解释：“由于事故发生在隧道内，救援被困列车是隧道所有者欧洲隧道公司的责任，我们无能为力。”欧洲隧道公司新闻发言人约翰。基弗显然不认同这种说法。“这场危机的起始是‘欧洲之星’列车出现了故障，这不是我们的错。而且，在整个事件中，欧洲隧道公司是唯一的救援者，是我们拯救了被困海底隧道中的人们，让他们再次回到英国的土地之上。”

　　文/ 刘旭阳

　　抛锚

　　2009年12月18日，星期五，晚上19点37分，巴黎火车站，英国青年克里斯。杨拖着自己的拉杆箱，兴冲冲地踏进开往伦敦圣潘克拉斯火车站的“欧洲之星”号列车。

　　克里斯很高兴自己能够订到“欧洲之星”的车票，因为它够快够稳。“虽然两百多英镑的车票并不便宜，但是我只希望能够按时回家过圣诞。”对于像克里斯一样工作在巴黎、家在伦敦的英国青年来说，圣诞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当时，欧洲各地正骤降暴风雪，人们害怕坐飞机或者轮船穿越英吉利海峡。

　　“欧洲之星”高速列车是欧洲首列国际列车，1994年开始运营，分属英国、法国、比利时三国公司拥有，它穿越英吉利海底隧道，把伦敦、巴黎和布鲁塞尔3个首都连接起来。时速高达250―300公里的“欧洲之星”，把伦敦至巴黎的陆路时间缩短至2个半小时，伦敦到布鲁塞尔也只需2小时40分。

　　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克里斯放好行李箱，挂好大衣。他像往常一样，摊开一本书开始阅读。列车发动时，他听到列车员用纯正的英语告诉大家，两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将抵达终点站伦敦圣潘克拉斯。

　　“大概晚上十点钟就可以到家。”克里斯给父母发了条短消息。看了会书后，克里斯有些累了，他靠着宽大舒适的座椅，慢慢进入梦乡。

　　突然，一阵孩子的哭声，打断了克里斯的美梦。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窗外，克里斯很快确定：列车正在英吉利海峡的隧道内，头顶上不远处就是汹涌的大西洋。但是，为什么列车没有一丝震动，车停了？克里斯有些疑惑，他看了看手表，刚刚晚上九点。而他四周的乘客仍然是睡觉的继续睡觉，看书的继续看书，没有人把意外停车当回事情。

　　克里斯也没太在意，唯一让他有点担心的是，按常理，遇到紧急停车，列车广播应该会及时通知所有乘客，但此时此刻却是一片静默。

　　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们开始坐不住了。起初是窃窃私语，然后是孩子的吵闹，当半个小时后整个列车的电源突然崩溃，车厢立刻沸腾了。克里斯听到有人说，他们被困在这个离英国肯特郡福克斯通火车站还有20多英里的隧道中，而且他们仅仅是被困4列“欧洲之星”的其中之一，克里斯则是近2500名被困乘客中的一员。

　　在车厢内微弱的应急灯光下，人人脸色都非常焦虑；由于空调失灵，克里斯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此时，仍然没有广播，没有工作人员出现。恐慌的情绪从一个小男孩的骤然哭叫声开始，一下子传遍整个车厢。

　　克里斯的对面坐着一家人，他看见那对父母紧紧搂着孩子，微微有些颤抖。而邻座的一对法国夫妇则开始大声抱怨“欧洲之星”的服务质量太差。这一切都让克里斯心情很沮丧，他很想抓住什么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据欧洲隧道公司发言人约翰。基弗介绍，欧洲隧道公司派出的技术工人，正在维修列车的发动机电路，试图重新发动这些抛锚的“欧洲之星”列车。不幸的是，抢修期间，“欧洲之星”派来救援的一辆列车，也在隧道内抛锚，成为第5辆被困海底的列车。

　　但克里斯他们并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

　　救援

　　慌乱间，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了克里斯的车厢。“他告诉我们，他是一名正在度假的英国警察，他已经从列车长那里获悉，我们的列车出现意外故障，无法开动。现在他将帮助我们应对这一特殊情况，他说我们必须下车，穿过救援通道，走到另外一条并行的隧道中，搭乘列车返回法国的加莱站。”

　　随后，克里斯和其他乘客一同手动打开了车门，在这个不知道姓名的警官带领下，一个挨一个，穿过黑漆漆的隧道，走向相邻的另一条隧道中。在那里，克里斯看到一些穿着荧光色服装的救援人员，“他们给乘客们带来了矿泉水，并帮助大家穿过紧急通道，登上一辆从英国肯特郡开来的列车，这是专门运送汽车过隧道的列车，所以车厢上没有座位。” 克里斯并不知道，把他们运送出隧道的机车是欧洲隧道公司的。

　　克里斯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因为没有空调，他不得不从箱子里又拿出一件外套穿在身上。此前坐在他对面的那对父母此时坐在地上，那个小孩蜷在他们的大箱子上睡着了。

　　大约19日凌晨两点左右，这列救援车终于开动。此时，克里斯和众多乘客已被困5个小时。克里斯手里的那瓶免费矿泉水早就喝光了，虽然又累又困，但是在又冷又闷的车厢里，他怎么也睡不着。

　　凌晨三点，这列救援车终于抵达隧道的法国出口——加莱站。那时，疲惫不堪的克里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家，尽快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但回去并不那么顺利，他和另外1300多名被救乘客被告知，要在加莱搭乘另一辆运转正常的“欧洲之星”列车前往伦敦。但情况后来又有了变化，他们得先坐车前往英国肯特郡东部的福克斯通车站。

　　凌晨五点三十分，克里斯搭乘的列车再次驶进英吉利海峡隧道。1小时后，列车抵达英国肯特郡东部的福克斯通车站。其后，又经过数次换车和等待，19日中午，克里斯终于抵达英国伦敦圣潘克拉斯车站。

　　此时，另外两辆抛锚的“欧洲之星”和车上乘客则被欧洲隧道公司的柴油火车头直接拖到了伦敦圣潘克拉斯火车站。

　　“欧洲之星”：极端天气的牺牲品？

　　回忆起这段经历，克里斯还觉得很庆幸，“相比几万名被困在车站的乘客，我还算幸运，起码在圣诞节前回到了家。但不幸的是，前后被困16个小时，让我患上了‘欧洲之星’恐惧症，原本过圣诞的好心情也彻底被毁了。”

　　“欧洲之星”公司媒体部负责人莱斯利。丽塔莱克告诉《外滩画报》，4辆载满近2500旅客的“欧洲之星”列车和1辆空车同时被困海底隧道的情况极其罕见，这是运营15年来首次发生此类重大事故。此外，有约6万人次乘客的行程受到影响，大量旅客滞留车站。

　　对于事故原因，丽塔莱克的解释是：“我们目前已经通过试验证明，这场冰雪就是让‘欧洲之星’列车发生故障的凶手。很遗憾，我们此前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欧洲之星’运营至今，我们此前从未在法国北部遇到这么恐怖的大雪。”

　　“欧洲之星”的英国总裁理查德。布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因为欧洲上一周气温骤降，并持续降雪，导致一些细微的雪粉冲进了列车的发动机中。而当“欧洲之星”从低于零度的法国北部平原驶入英吉利海底隧道24摄氏度的环境后，雪粉带来的湿气凝为水滴后渗入了发动机内部的电路之中，导致列车电力和能源系统故障，在隧道内突然抛锚。

　　事实上，这并不是“欧洲之星”第一次出现类似的故障。2003年1月31日，同样是星期五，一列“欧洲之星”列车从寒冷的户外驶进温暖的隧道后，因水汽进入电子系统而导致抛锚。

　　但很多人并不认同这种解释。法国籍欧盟议会议员多米尼克。鲍迪斯也是被困者之一，被救出隧道后他就发表声明：“作为一名欧洲议员，我计划要求欧盟交通部委员成立特别调查团，严查这一严重事故。在隧道内同时出现多辆抛锚列车，这是‘欧洲之星’的懒散所致，让人愤慨。”

　　在“欧洲之星”的官方网站和Twitter上，人们普遍认为“欧洲之星”公司正在遭受一场公关危机，他们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及时将信息提供给受困乘客，同时救援行动显得相当缓慢。

　　对此，丽塔莱克表示“欧洲之星”有自己的苦衷。“由于事故发生在隧道内，救援被困列车是隧道所有者欧洲隧道公司的责任，我们无能为力。” 丽塔莱克说，“欧洲之星”只是英吉利海峡海底隧道运营商“欧洲隧道集团”的客户，根据两者约定，隧道内的救援行动由隧道公司负责，这就让“欧洲之星”的拯救行动变得相对复杂。

　　但欧洲隧道公司的新闻发言人约翰。基弗显然不认同这种说法。“在整个事件中，欧洲隧道公司是唯一的救援者，是我们拯救了被困海底隧道中的人们，让他们再次回到英国的土地之上。”

　　事故发生后，“欧洲之星”公司执行总裁理查德。布朗对此作出道歉，并承诺将给予滞留乘客一定的经济补偿，包括退款，以及支付每位乘客150英镑的赔偿金等。

　　12月22日上午8时，一趟搭载着750名乘客的“欧洲之星”高速列车再次驶出巴黎车站；停运3天后，“欧洲之星”部分恢复了运营。但这场由“欧洲之星”引发的欧洲交通危机并没有就此平复。

　　专访“欧洲之星”媒体部负责人莱斯利-丽塔莱克--“欧洲的极端天气引发了事故”

　　B=《外滩画报》

　　R= 莱斯利。丽塔莱克(Lesley Retallack)

　　B：当你们确认“欧洲之星”列车在海底隧道抛锚的时候，你们是如何采取行动应对的？

　　R：我们有应对突发事件的紧急方案。但是，由于事故发生在英吉利海峡隧道内，所以根据合约，整个救援活动将由欧洲隧道公司来完成。此外，我们也派出了其他“欧洲之星”列车去隧道口，接送那些从隧道中撤出的乘客。

　　B：此前，“欧洲之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么？这一特殊事件，是不是说明你们的列车在设计之初就存在某种瑕疵？

　　R：我们的列车在技术方面是有不足，但是我们已经在尽力弥补，不间断的维修和保养始终在不断提高“欧洲之星”的安全性，我们的全年准点率高达90%。你不能说我们的列车设计上有缺陷，这不是我们的失误，而是欧洲这种极端天气，这种粉雾状的雪，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提前预料的。

　　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自然这样的问题以后不再会发生。

　　B：很多乘客抱怨说，他们在没有电、没有空调、没有讯息、没有足够食物和水的列车上苦等了若干钟头，这简直是一场精神折磨。面对这种特殊情况，你们的列车员是如何平复乘客们激动的情绪的？

　　R：我们的列车上备有医疗急救箱，同时乘务员都接受了急救培训。但是，由于列车的容量有限，所以我们没有更多的水和食物提供给那些被困数小时的乘客，对此，我们非常非常内疚，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原谅。

　　对于人们的批评，我认为应该把问题留给独立调查机构来分析。

　　专访欧洲隧道公司发言人约翰。基弗--“欧洲隧道公司是唯一的救援者”

　　B=《外滩画报》

　　K= 约翰。基弗(John Keefe)

　　B：在隧道设计之初，你们有没有考虑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故？

　　K：在英吉利海峡海底隧道的设计中，设计师们早已经预计到了封闭隧道内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我们的隧道共分三条，一条“欧洲之星”隧道，一条承载运送往来汽车和货物的列车隧道，还有一条中间隧道作为紧急服务通道。每隔375米，就有一条通道连接这三条隧道。一旦有意外发生，人员就可以通过这条紧急服务通道撤离海底隧道。这条“救命”通道的大气压要高于其他两根隧道，能防止火灾产生的烟雾涌入。

　　这一次的救援活动，隧道公司就是运用了中间的紧急服务通道，将被困的其中两部列车的1364名乘客送到了另一条隧道内，搭乘列车返回法国加莱站。

　　B：尽管所有乘客都顺利获救，但很多媒体甚至“欧洲之星”的工作人员都认为，这场“欧洲之星”危机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你们救援速度过慢，其中缺少与乘客沟通所造成的，对于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K：如果有人认为“欧洲之星”的延误和抛锚，是欧洲隧道的错，那么我必须告诉你，他们都错了。毫无疑问，这场危机的起始是“欧洲之星”列车出现了故障，这不是我们的错。而且，在整个事件中，欧洲隧道公司是唯一的救援者，是我们拯救了被困海底隧道中的人们，包括5辆列车和约2500名乘客，让他们再次回到英国的土地之上。

　　B：为什么救援花了16个小时才最终将全部的受困乘客救出呢？

　　K：因为，我们的救援程序开启之后，首先要对求救信息进行评估，然后再做出相应的反应。如果我们确定隧道中发生了非常重大的意外事故，那么我们的救援队伍会立刻出发。而如果仅仅是一般状况，我们将会按照程序去处理。

　　在本次事故中，第一辆“欧洲之星”出现事故之后，我们获悉它的电力系统已经崩溃，车上空调已经失灵，为了乘客们的安全，隧道工作人员第一时间驾驶机车将这列火车拖出了隧道。但是，我们发现剩下的列车车载设施仍然正常，所以我们最初的想法仅仅是派遣技术工人去做应急维修，但是多次尝试均告失败。工人们后来发现，这些列车的发动机电路已经损毁，所以我们只能调动隧道内的其他交通工具将乘客逐一拉出来，正是这样才耗费了大量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