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种种

　　若如亨德森所说，婚姻可以触发一个人的坏脾气，即使那些平时表现得非常隐忍、理智和宽容的人在面对伴侣的时候也会时常显得短视和粗鲁。课程开始的时候，主持人介绍主办者的妻子是“一个高挑挺拔的女人，严肃而高贵”，然后主持人给学生们念了她丈夫对她的描述：“他暗中想起她的无知、计较和粗俗，他害怕她，不喜欢待在家里。”

　　这番分析让夫妻俩不舒服。伊丽莎白说，她一直信奉“假装做到直到真的做到”的生活方式。为什么要翻旧账来看人的本性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回家后，当丹称赞伊丽莎白漂亮的时候，她确实开始注意自己的反应。“他真的这么认为吗？他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但她开始学着优雅地接受这种称赞，甚至会回应丹一个赞美。“但是，在我们建立一种更和谐的婚姻关系之前，我觉得我们俩的性格都被迫改变了。婚姻疗法就像化学疗法，有效却有害，让来治疗的人更加沮丧。”

　　伊丽莎白告诉《外滩画报》，一夫一妻制是当代婚姻关系的基本样式，当然这也是给婚姻关系造成困扰的最大原因。从心理分析上看，一夫一妻观念在婴儿时期就形成的，一个婴儿对应一个母亲。婚姻被视作是这种关系的继承。但问题的关键是：婴儿确实对应着唯一的母亲，但母亲并不对应着唯一的孩子。学者亚当。菲利普斯认为：“我们所提及的一夫一妻制，是站在孩子的角度定义的，而不是以母亲的立场定义的。”伊丽莎白和丹曾在婚礼上承诺对方是唯一的，当然在性生活方面他们确实做到了。但他们依旧无法摆脱其他自然的联结。随着项目的推进，忠贞的问题变得越发令人不安。

　　孩子与老人

　　丹埋怨他们在伊丽莎白父母家度过了太多个周末。伊丽莎白喜欢那儿：天空清澈，自己不用带孩子；两个女儿还能游泳。但丹不喜欢：“那儿是枯燥无味的高尔夫社区，你妈居然在早餐的时候喂孩子吃冰棒，而我被禁止做饭。”

　　伊丽莎白认识到，丹跟她父母在一起的那些周末让他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了家庭决策之外。夫妻俩吵架的根源在于他们对忠贞的不同理解：伊丽莎白不认为她对父母的爱是对丹的不忠贞；对丹来说，这就是她对他的不忠贞。

　　一个周末，伊丽莎白和丹一块去伊丽莎白父母家过周末。伊丽莎白醒得很早，出去跑了会儿步，回来时发现丹在草坪上逗小孩玩，一边大声抱怨他有多讨厌那些看起来一样的房子，还带着五颜六色的窗户，遮住了自然光；抱怨高尔夫球场破坏了风景；抱怨在上面打高尔夫球的傻瓜。第二天是父亲节，伊丽莎白出于好心带着孩子们出去办事，好让丹享受一个自由的父亲节，但丹因为她没有买到父亲节礼物而大声呵斥，这让她非常恼火。最激烈的争吵发生在周六下午。当夫妻俩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伊丽莎白告诉丹她让孩子们留下来，下个周末她父母再把她们送回来。丹爆发了：“她们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当成空气？我也有权利决定家里发生什么事。”

　　伊丽莎白态度强硬。“你还要让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丹大叫着，“你是不是想离婚，这样你就能跟你妈过了？”

　　“离婚”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婚姻中。

　　“性生活诀窍”

　　从一开始，丹就一直在等着一件事：性生活疗法。伊丽莎白说这个治疗让他们悲喜交加：改善性生活比想象的容易很多，但这个疗程开始执行时，他们几乎想放弃。

　　原本伊丽莎白和丹的性生活很平常：每周几次，每次都那样，没什么变化。现在“我居然找回了20多岁时的美妙感觉，仿佛刚刚开始一段新恋情，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我的新恋人。”伊丽莎白说。

　　当伊丽莎白和丹初次相遇时，丹正试图摆脱上一段恋情的困扰。他的前女友是个热情如火甚至带有点性虐待倾向的人。她对丹说过很多很刻薄的话，而丹却对伊丽莎白做了同样的事，他嘲笑她的接吻方式。“这对婚姻来说可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基础，让我觉得对于丹来说只是一个平淡而平凡的性伙伴。更何况，丹在我们婚后的头几年还在写一本小说，关于那个噩梦般的前女友以及他的其他前任女友，这直接导致我在书出版后始终没有摆脱那种感觉。当然，我们从没讨论过这点，只是很勤奋地经营着我们的性生活，年复一年。”伊丽莎白回忆。

　　有一天，伊丽莎白开始读一本书《多重高潮：夫妻必知的性生活诀窍》，读完后给丹发了封电子邮件，题目是“9条道家要诀”——

　　1、像将军一样声东击西地破坏敌人的阵线；

　　2、像野马一样高高跳起，然后猛然冲向山间的溪流；

　　3、像海鸥一样，在海浪上上升、下降；

　　....。.

　　这封邮件回应了丹几个月前给伊丽莎白发的一封邮件，内容是他想要调整她的身体素质和敏感度。那封邮件的题目是“女人的力量标准”。按邮件中的要求，伊丽莎白要能做10个引体向上、20个双杠拉伸和前深蹲，还要能杠铃卧推起相当于体重的重量，并且能够提举相当于体重1.5倍的重量。丹发这封邮件源于早些天伊丽莎白曾试着用色情用品来改善性生活但惨遭丹的拒绝。发了这封邮件后，丹从他地下室的办公室来到阁楼伊丽莎白的办公室，问她哪一条看起来最棒。她拒绝执行其中的任何一条，这是他们隔阂的开始。

　　“丹有过一段很精彩的性生活，而我却是一张白纸。丹承认他幻想过我以前的情人，他觉得那些人依然占据我身体的一部分，从而把他挤占出去。天哪，结婚9年了，我怎么可能受制于那些前任情人，我可连提都没提起过他们。这个想法实在让我愤慨。”伊丽莎白回忆。

　　嫉妒在继续。伊丽莎白突然意识到，丹问她会不会注意游泳池里那个肌肉健硕的男生时，她说“会！”说得太快了。“那个人是典型地过度健美了。”丹的语气里带着酸味，“就像男人说喜欢女人有假胸一样。他的腿也太细了，这个你注意到了吗？”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夫妻俩的性生活变得更加亲密、开放了。但伊丽莎白发现自己对这种亲密关系开始畏缩了。她害怕自己迷失在丹的生活里。

　　在几次做爱后，伊丽莎白就装出一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丹抚摸她，她就扭开身子不让他碰。“很多老夫老妻都分房睡，但我们应该不会，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空间。这真的很搞笑，当我们试着改善婚姻关系时，我反而想把丈夫踢到一边。”伊丽莎白说。

　　最后答案

　　如何定义美好的婚姻？采访到了最后，伊丽莎白说：“当初之所以想要改善婚姻，是因为希望把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婚姻中拿走，让婚姻恢复激情和幸福。”

　　现在每天晚上伊丽莎白依然靠着丹坐在床上。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白色的短裤，用一个白色的枕头放在自己的头上，以便挡住妻子看书的光线。烹饪书和锻炼手册散落一地。伊丽莎白说，他看起来就像个婴儿，充满生机和希望。她告诉记者，在精神分析中，“称职的母亲”意味着能让她的孩子健康地成长为一个情感健全的成年人，即婴儿具备了应对将来生活的坚定性和适应性，而不是“幸福”，这是关键。类似的，“美好的婚姻”就在于能容许双方的成长，并给予他们面对世界的能力和勇气。

　　伊丽莎白告诉《外滩画报》：“我们急切地想要挽救婚姻，这种反常的心态源于误解。结婚后，我们把婚姻当作实现愿望的工具：得到伴侣，有了房子，结束了孤独，还有了孩子。这一切实现后，我们把婚姻当作满足欲望的工具，希望它能带给我们无穷的快乐、激情、亲密还有伴侣的坚定承诺。接着，我们用这些欲望是否得以实现来评价婚姻的成功与否。我们一直在跟婚姻较劲，仿佛它束缚自由，羁绊了我们的生活。过去几个月，我和丹挣扎过、动怒过，皆因为把婚姻放在了一个错误的位置上。丹越来越受不了我的神经质，我也极度想从他那儿挣脱出去。跟丹一起进行这个实验让我想明白了很多关于婚姻的问题，这是我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明白的。我觉得实验可以真正开始了：我们可以要求自己和对方增加勇气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