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地救援乱象

　　目前外界的关注大多集中在首都太子港。但位于首都太子港以西12英里的莱奥甘也受到了严重破坏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张欣 | 北京报道

　　海地于1804年正式宣告独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独立的黑人共和国，是拉美和加勒比海地区第一个宣布独立的国家。这个有过光荣历史的国家，正在因为地震陷入一场不止于地震的真正危机。

　　来自海地救援一线的消息说，国际救援正在被狂乱的人群所威胁。“无国界医生”组织在太子港乔西高医院的协调员罗里斯·菲腊比(Loris de Filippi)向本刊记者讲述了他在太子港机场目睹的情景：即使分发的是燃料而非食物，仍然引起了骚乱，“很多人冲上来抢夺，有人开了枪。”

　　“没有倒塌的医院都已爆满”

　　作为全球最大的独立国际医疗人道救援组织，“无国界医生”每年有2000余名志愿人员在全球70多个国家中工作，致力于为战乱、疫病、自然及人为灾难的受害者提供紧急医疗援助。

　　但即使对于这些曾经目睹了人类最悲惨状况的志愿人员来说，海地目前的情况仍让他们感到震惊。

　　“无国界医生”海地紧急协调员勒迪克(Benoit Leduc)在接受本刊记者电话采访时说，从12日到18日，该组织在当地的医疗设施已经为3000名灾民提供基本护理，实施了超过500次手术。而即使如此，医院门口仍然聚集了大量骨折、头部创伤或因伤口感染需要截肢的伤者，“我们正在搜寻更多的医疗设施来进行紧急手术。”

　　地震发生一周后，大量因地震受伤的海地民众还是得不到基本治疗，医疗救助的重点是为重伤病人施手术。到19日，“无国界医生”在太子港有5个工作点，并在寻求更多可以展开医疗救助的设施。这已经是当地最为主力的救助团体之一了。

　　20日，因为医疗物资匮乏，无国界医生组织在马蒂斯桑的医疗中心里已有5名病人死亡。菲腊比对记者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不论何时，只要我一踏出手术室，就看见很多人绝望地问可否接受手术。今天，在乔西高医院就有12人需接受截肢手术以保性命，我们被迫到市集买来一把锯来做截肢手术。我们正在与时间竞赛。”

　　另据他介绍，目前外界关注大多集中在首都太子港。但“无国界医生”在太子港外数个城市的考察发现，位于首都太子港以西12英里的莱奥甘也受到了严重破坏，整座城几乎被夷为平地，10万人口中有1/3可能已经死于地震。在莱奥甘的街头，沮丧的人们挥舞着砍刀和棍棒，称要为这座已被人遗忘的城市而战。

　　而在距太子港约40公里的圣马克，虽然损毁不算严重，但大量灾民由太子港涌到该地聚集，情况堪忧。

　　此外，医疗物资的整体供应情况也令人忧虑。菲腊比说，很多从瓦砾中被救出来的病人，目前正遭受败血症和“挤压综合征”的折磨。所谓“挤压综合征”是指由于肢体受压内伤，受损的肌肉释出大量毒素进入血液而引致肾衰竭。

　　吗啡、石膏、绷带、麻醉药以及洗肾机的匮乏使得救援举步维艰。

　　勒迪克说，地震后的前6天已消耗了大批物资，补给又相当困难。“后勤跟不上制约了救援速度。”他告诉本刊记者，无国界医生组织先后派出了5架飞机前往海地进行救援，其中有3架用来运送医疗设备，2架用来运送工作人员。“但飞机在太子港着陆时遭拒，只能转降多米尼加共和国。救援时间因此耽误了48小时。”

　　17日飞抵海地的两架飞机中，就有一架不得不转飞多米尼加，物资从那里通过陆路前往海地。但各种救援车队早已堵塞了前往海地的道路。

　　勒迪克说：“没有倒塌的医院都已爆满，国际救援力量提升了应付外科手术的能力，然而还远远不能处理所有急需施手术的病人。”

　　国家监狱犯人已经逃出

　　国际社会虽有良好的意愿帮助海地，但由于整个国家陷入混乱，灾民们只能眼巴巴看着，或者使用暴力抢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目前各国对于海地机场被美军控制都颇有微词，对此，勒迪克说：“谁控制机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效地进行指挥和分发物资。”

　　在机场以外，不同来源的物资被不同的武装力量守护和控制着，不同的救援机构之间也面临物资互助的问题，情况相当复杂。当地灾民之中，街头暴乱更是频频发生。

　　目前，一线国际救援人员几乎都已被告知，海地国家监狱的犯人已经打倒守卫、焚烧了监狱记录，挥舞着从狱警手中抢来的武器逃到了大街上。

　　联合国安理会19日已通过决议决定向海地增派3500名维和人员，其中包括1500名警察和2000名军事人员。美国也已派出“卡尔文森号”航母和三艘两栖登陆舰赶赴海地，其中一艘登陆舰将可搭载2200名海军陆战队员。

　　英国《泰晤士报》援引海地总统普雷瓦尔的话说，“3500名美国士兵将帮助海地和联合国维和警察维持社会治安。”但在靠近总统府废墟的难民营里却罕见美国士兵的身影，只有在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到来时，安保措施才有短暂改善。

　　勒迪克告诉本刊记者，目前，“除了一些重要地区和十字路口，太子港的大街上还看不到多少美国士兵或者联合国维和人员。”

　　“到底谁说了算？这个问题我们并不清楚”

　　在海地，现在到底谁说了算，大家都不清楚。勒迪克说：目前的情况是，之前一直在主导海地维和事务的联合国继续向当地调集资源，但美国出于地缘等优势，发挥着非官方的主导作用。此外，外国救援似还应该适度尊重普雷瓦尔政府，因此多头听命的情况很严重。

　　救援人员的保安工作也是混乱不堪。联合国官员在视察时一般由维和部队保护，美国高官身边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各国的救援队则由当地的本国维和警察护送。海地警察和军队保护地方官员。独立救援组织的安全保护则五花八门，甚至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出行。

　　国际救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国家也变得复杂起来。

　　采访最后，勒迪克说：“到底谁说了算？这个问题我们并不清楚。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尽最大努力治疗病人，‘埋首于手术台’是我们现在唯一希望做的事。”■